霞色的記憶盒子--第20集

  霞色的記憶盒子

  < 第20集 >



     客廳裡，真皮沙發上坐著佐野光政，一臉鐵青的冰霜，室內氣溫頓時就要降到冰點
 似地；熊熊的爐火竟也不能化解分毫。

     堯宗走近沙發前的大理石長几，光政冷冷地指向其上躺著的黃色牛皮紙袋：「你自
 己看看吧。」

     堯宗機械式地伸出手，臉上的表情也像冰柱般冷凝。打開牛皮紙袋，從其中拿出的
 是幾張照片，眼睛一觸及其上的影像，他隨即短短吁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沒有再繼續
 看下去，又將它們重新收回袋子裡，置於几上。

     只濃而長、形狀優美的雙眉深鎖不展。

     一旁的真理子見狀，也走向長几，一面嘴上嘟噥：「發生什麼事了？」一面自然地
 也跟著伸手拿起袋子，檢視其中之物；羽津也好奇地湊過來看著。

     「……」真理子握著照片的白晰手指開始微微顫抖，口中盡是不成句的破碎語詞：
 「這…什麼…怎麼會…」她眼前一黑，幾乎要軟倒在地上：「天啊…」身邊的羽津一陣
 低叫：「呀…」上一秒扶住小姐倚柱站穩，下一秒已衝向出入口，對著剛剛踏進客廳的
 伊澤，毫無預警地，劈頭就是一個巴掌！

     「啪！」清脆的聲音在挑高的豪華客廳裡迴盪，諷刺地響亮。

     「羽津！」堯宗低沈無表情的聲音，第一次發出激動的斥罵：「住手！」風似旋身
 ，搶步上前擋在伊澤和羽津之間，琥珀色的眼眸映出鮮紅的火光，臉龐的線條像用刀刻
 出的大理石像一般，堅硬而冰冷。

     羽津少女純真的臉龐不知何時，像戴了面具般瞬間變臉；般若能面一樣的表情裡滿
 滿溢著憎恨、嫌惡、仇視、鄙夷…一切一切負面的情緒都在她的臉上一覽無遺。

     相對於羽津鬼面表情的，是撫著面頰，一臉茫然，卻又隱隱透出驚惶的，伊澤的臉
 。「該不會是…」熱辣辣的痛感灼燒頰側，不安的情緒瞬間在他心中漲到最大，像要撐
 破喉嚨口。最最擔心的事，是否已到爆發的時候？

     激動的少女嗓音竟高昂如陰風嘶吼：「你這個，不要臉的男娼！」

     聽見羽津這一聲罵，伊澤早已了然於胸。他緩緩放下撫住臉頰的左手，視線輕輕柔
 柔地放在羽津及真理子的身上，嘴角若有似無地牽動：「如果這樣，妳家小姐和妳可以
 消些氣的話，我很樂意。」

     堯宗拋來一個眼神，彷彿在責備伊澤所說的話語，又彷彿藏著深深的不忍與憂傷。

     劇烈的身體扭動讓盤在後腦的辮子鬆散開來，一綹一綹的髮絲讓微微滲出的汗水隨
 意黏在頰上，羽津卻仍試圖越過堯宗的身軀，咬牙切齒地對著伊澤尖聲狂喊：「少在那
 裡裝出一副神聖清高的樣子！你以為這樣自己得到原諒的機會就會多些嗎？你作夢！搞
 出這種事情，再怎麼裝模做樣，男娼就是男娼，不知廉恥的下賤東西！」

     「羽津，請妳向伊澤道歉，並注意妳的措辭。」如定音鼓低沈鈍重雷鳴的嗓音，在
 室內空氣中波瀾般擴散。堯宗細長的眼睛瞇了瞇，眸子裡的火焰跳躍更熾；緊鎖的眉間
 有深深的刻痕，淡天藍襯衫下的胸膛起伏轉急，垂在長褲摺縫兩邊的雙拳緊握，青筋隱
 隱浮現。

     伊澤輕輕垂了垂眼，試圖讓自己開始混沌的意識重新歸位，讓思考能力繼續運轉；
 再張開眼時，不知道哪來的氣力，稍嫌微弱卻有力的話語自口中流出：「羽津小姐，妳
 這麼說，豈不是連你家少爺也罵進去了？」他微微一笑，幾不可見。「我並不想試圖辯
 解什麼，事情正如你們所看到的；我也不想說什麼自己受到誘惑抑或是情不自禁因為那
 全是推託之詞…」他緩一口氣：「它已經發生了，事實便是如此。」

     「哼！你倒好喔，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就乾脆耍賴！」羽津忿忿揮舞著拳頭，卻不及
 伊澤身邊：「真狡猾！」此時的她早已被維護小姐的憤慨淹沒，對周遭的一切渾然無視。

     「是的，我就是一個這麼狡猾的人。」伊澤輕蹙眉，嘴角漂亮的微笑帶著不著痕跡
 ，卻又痛徹心扉的苦澀。

     堯宗冷冷下令，申辯無用的暴君式語調：「阿金！找人來把羽津帶下去！」

     「少爺～」少女幾乎是哭叫出來。

     偏過頭，寒冰似的嗓音底層流動難以明辨的，情緒；像是懊惱，又像是哀傷：「伊
 澤，不用解釋，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不，我要說，我也必須說，因為是您…」伊澤對上堯宗的視線，再熟悉不過的琥
 珀色瞳孔，那樣清亮，看著自己的時候總藏著如海的溫柔與激情…他輕輕嘆了口氣。是
 的，全都是為了這雙眸子。

     所愛的，所愛的，教人片片心碎的男人；只要是被他如此注視，即使是瞬間也好，
 就算世界崩毀也必將微笑以對。

     不再逃避了，這是愛的代價。現實並不殘酷，反而是一種慈悲，因為有這個現實，
 他與我才得以相遇，這是賦予我最大的獎賞，我才得以領會生命的滋味，所有痛苦也將
 嘗如至上的甘美。「請讓我說…」

     「我狡猾，因為我明明無法割捨這段感情，卻又不斷逃避；我不但狡猾，而且愚蠢
 ，因為我試圖不讓任何人受傷，到頭來卻傷害了所有的人。」他自嘲地扯扯嘴角，卻又
 抬起頭正色道：「但，我與總裁先生之間沒有任何交換金錢或權力的動作，這等於是在
 侮辱先生的人格；如果真要說我們交換了什麼，應該說是幸福、溫暖、忠誠，和真實的
 自我。」

     真理子從掩面的雙手中抬起頭來注視著他，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的震驚。羽津也聽
 得呆了，盯著伊澤彷彿他是從外星球來的生物。

     伊澤將視線掃向客廳裡的每一個人，早春的風般，微涼輕柔的靜定：「如果諸位覺
 得我無法勝任總裁秘書的工作，我可以立刻辭職，絕不戀棧；如果覺得我不適合再待在
 東京，我可以馬上回到長崎。但是，」最後，他把目光停留在一處，毫不隱藏眼中滿溢
 的深情，如月光下銀色空氣柔柔籠罩所愛的男人，靜靜地，無比莊重地吐出那一句話語
 ，神聖的誓約：「這聽來或許愚不可及，或許妄自尊大，但我還是要說；不管事情將會
 如何，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我真實地愛著桐院堯宗。」

     那一句話在廣大的客廳裡，水面漣漪般擴散開來，無聲而悠遠。伊澤輕輕抒了一口
 氣，突然覺得心上好輕鬆。這些與其是說給在場的人聽，不如說是給自己聽的；只為了
 確定這麼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終於坦承一切，終於找到那個最初的原點，於是無須害怕。

     仍然無比優雅向屋內人們微微欠身一禮，再抬起頭時，伊澤的臉上帶著微笑，乾淨
 而純粹，不含一絲雜質。

     即使離開他，即使…

     他望住深深眷戀的那個人，十秒鐘，想在轉瞬即逝的時間之流裡，把他的身影、他
 的臉龐、他的眼眸，一筆一筆烙印在生命最深處。然後，帶著這份苦澀卻又甜美的禮物
 ，瀟灑走出桐院家的大門。

     伊澤的腳步聲漸漸隱沒在長廊深處。堯宗才緩緩轉過身，玻璃珠子般無機質的眼眸
 掃過客廳中的其他人，說出的話語就像窗外的積雪，連心也被凍結：「在各位採取任何
 行動之前，容我提醒一句：佐野財團百分之六十的資金都投資在富士見銀行，而其中又
 有百分之六十五掛在我的名下。」步出豪華繁麗的客廳，彷彿再也不能忍受奢華的窒息
 感，「請好好管教下人，這裡不是佐野家。」高挑身形颯然的殘像。

     空氣中，只餘風暴過後的頹然死寂。



  < 後記 >


     堯宗的咒罵聲我看暫時還不會平息吧？T_T

     寫二十、二十一集的時候，Miyako的淚腺似乎脆弱了些，越寫越覺得伊澤是個溫
 柔的好男人啊。真的很想讓堯宗好好疼他，不過時間還沒到…

     放心，會有那麼一天的。（くそ～我一定要把堯宗寫成勇敢的騎士解救美麗的公主
 ！O_O）其實我覺得，如果不是因為某些要命的誤會與錯誤，堯宗奶奶也不會那麼痛恨
 伊澤（就這一點推測，原著中的年輕堯宗一定比霞色版的更任性！）。但我要事先聲明
 一點：我想要詮釋的真理子不同於秋月老師所要表現的堯宗奶奶，基本上我筆下的真理
 子不會拿著草紮小人詛咒伊澤。因為我覺得，BL故事中的女性普遍都有種被貶抑的傾向
 ，常常被塑造成破壞主角戀情的討厭第三者（當然最近也有對於主角戀情わくわく應援
 的龍套角色），奇妙的是，寫這些故事的人大多都是女性啊；為什麼女人要把自己寫得
 那麼爛呢？女人也可以很理智，很清醒地面對身邊的一切啊。

     女人才是最堅強，最有韌性的。這樣嚴格說起來，伊澤也借用了一點陰性的性格，
 在我心目中，他是一位兼具兩性優點的，偏中性的美青年^^

     其實有的時候，我也會犯和各位讀者相同的毛病：覺得堯宗與伊澤之間就如同「霞
 色的記憶盒子」所描繪的那樣。但我還是得時時提醒自己，「霞色」只是Miyako個人的
 詮釋，我相信秋月老師自己來寫，一定會比霞色更加精彩許多！

     想到這裡，就覺得非常期待，有一天秋月老師會寫伊澤與堯宗過往的番外編！（不
 過請先等我寫完霞色吧！否則我一定會寫不下去…）

     後面的劇情一點一滴自動連貫了起來，這是Miyako以前的寫作經驗中未曾出現過的
 ，十分新鮮；我想要達到的東西近在眼前，內心興奮不已，卻又覺著惶恐，生怕自己表
 達不好，真的有點害怕…

     說到這兒，關於華華說她是否忽略堯宗內心告白的事，其實並沒有；因為Miyako並
 未在堯宗的心路歷程上多作著墨，而以伊澤的心情做為故事的情感主軸，堯宗的為輔。
 一方面是顧及到堯宗那種彆扭的個性，一方面也是為了保持一點神秘感，這應該算是霞
 色的最大伏筆吧？（算嗎？算嗎？）

     還是希望大家多多提出意見，互相切磋唷^^謝啦^^

                                                      Miyako
                                                      1998.10.22pm10:23
******


千里：「…我…就要變成光太郎的第447個人了…」
3光太郎：「不對！我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我，是第一次，是第一次…」

                            From「同棲愛」五《Second Virgin》


< 第21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