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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3-2004

奔向目的地

  今晨又是兩點起床,整頓車輛,三點準時出發。
此處離巴格達不過百里,巴格達離我們的據點Camp Taji則只有四十多英里。但這是一段最危險的路程。
昨晚也許太累,來不及觀看天上的星星就已沉睡,直到被身旁的一輛大卡車發動機弄醒,已是半夜一點二十八分。做的夢清晰可憶,倒是特有意思。夢中我借一中尉之口(分明是我在說話,形象卻是另一人),他對戰士們說,我們的政策第一是安全,第二是要完成任務,第三是要養精蓄銳。弄得輕鬆一點,還完全是用英文說:Safety is always our first policy.
Second, we should complete our mission. Men, then take it easy men. 佛洛依德說,夢是願望之滿足。我到是多次驗證如此。
  三點十一分,我們第二序列開出。開出後不久即停滯不前,可能前方出了問題,及待經過時,原來一車拋錨,正在被拖走。車繼續向前,我坐在車上,戰士們的彈匣已經裝上,槍口從窗口伸出。我一邊用小手電,一邊用筆在紙上寫著,又想起昨晚見到中尉Boland。他告訴我,他的一位軍校戰友昨天在伊拉克犧牲,機槍子彈從後頸穿入。他的神情很沮喪,為他的好友哀傷。我站在他面前,聽到這個消息,心情十分沉重。作為牧師,是要與他同悲傷,何況我本人也是軍人,也有同軍校的戰友。我摘下頭盔和他靜默站了幾分鐘。然後對他說,Randy,(他的名字)I'm so sorry。 然後又是沉默。過一會,我說,作為人,我們悲痛,但我們有信仰。你的戰友雖然離開人世,卻還在一個更好的地方,這就是我們的希望。在這種特殊的環境和氣勢之下,牧師對信徒講這些話,已不是說教,而是一種簡短的恰到好處的安慰。只見他抬起頭來,眼睛裡比先前光亮許多(因為我們在夜色中,站在幾百輛大卡車的縫隙裡,能見度不高)。他說我們非常高興,你在我們中間。
  回想起這件事,自然與車內戰友嚴肅的槍口有關,而此時車隊正駛向巴格達。今夜的風不甚冷。警衛員從耳機中聽到車隊指揮傳來警戒的命令。然後對我說,Sir,子彈飛來時,你要盡量把頭低下。我心裡就開出一點點幽默的玩笑來:「黨的光輝形象怎能樹立呢?」其實我心裡知道,提醒我是他的職責。敵人子彈飛過來時,可能打在我的右肩膀上,我想不至於一槍擊斃。不過要是有地雷之類的東西炸起,恐怕就得請人到處找腿了。
  乾季時的巴格達郊區,簡直抵不上中國一個縣的郊區,除幾株枯黃的乾草以外,簡直一毛不存,盡是沙土。頭上出現直升飛機,當然是我們的直升飛機。想像一下,倘若我們是一支弱國的部隊,前方等著我們送糧送彈送戰士,而強國的飛機傾巢而出,把我們炸得血肉橫飛,那就慘了。這當然是想像。因為伊拉克已不再有空中勢力,它的空軍早在一九九一年海灣戰爭中喪失殆盡。那次海灣戰爭與傳統戰爭比起來,可以說是神出鬼沒。現在回顧起來,來是驚心動魄。
  那是一九九一年一月十六日半夜過後兩點四十分,十架美國陸軍和空軍的執行特別任務的直升飛機,飛入伊拉克領空。漆黑中,以只離地面三十英呎的高度,躲過伊拉克雷達的監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毀掉伊拉克邊境上兩個早期預報雷達。伊拉克空中防禦系統模仿蘇聯,被世界公認為具有很強的防禦能力。聯軍就以拔釘子的方式,一個一個清理它的雷達站,結果整個伊拉克軍隊成為瞎子,根本不能再知道聯軍的行動。兩個星期後,聯軍已全部掌握制空權。十幾年後,美軍可以說是長驅直入,從科威特直達伊拉克首都巴格達。想來薩達姆玩的是什麼遊戲呢?就靠人肉炸彈!這還真只有流氓統治者才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