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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2004 (2)

夜宿大沙漠

  看完星星,想完兒女,很快就集合了。指揮官只說了一件事情:明天五點起床。戰士們(包括我在內)當然不會納悶:今晚住哪裡呢?因為我們都是有經驗的戰士,而且出發前都帶了睡袋和水及MRE(Meal Ready to eat)。
  已經點上八點,只有星光和月亮,我們摸索著走下山坡,回到幾百米外大車隊停留的地方。我們是裝甲師,各人都有自己的軍車,戰士們有大卡車,士官和軍官是吉普車。大卡車如果是空的,貨廂內可睡五六人。我的助手很快就找到了他的伙伴,與我提著睡袋到隊列第九輛大卡車上。車上已經有五位戰士,其中有兩位女戰士,加上我們有七人,像是擠沙丁魚。打開睡袋就地睡覺,不必睡在幾寸厚的沙土上,已是很享福了。我們的軍用睡袋有三層,第一層為薄一點的羽絨,第二層為厚的羽絨,第三層為防水的尼龍膠層。如果三層都用上,睡在冰天雪地裡也應足以禦寒了。我過去也曾野營露宿過。記得94年軍事訓練時,我們有三個晚上住在野外,那是夏天,熱得不得了,而且是在山裡,蚊子叫人煩不欲生,大汗淋漓,蚊子嗡嗡,那滋味確實不好受。後來98年又有一次,在北卡82空降師駐地附近,是十幾天的軍事演習,其中有一晚睡在野外,也是夏天,也是山地,那蚊子之多,之叫,之厭,之吸血,之狂熱,讓我至今難忘。可是今晚卻別開生面。很快我們就安定下來,一位戰士站崗,其他六人睡下。雖然已經是人擠人,由於有各自的睡袋,大家都躲進睡袋成一統,管他沙漠與春秋。
  沙漠的氣候也有好的一面,雖然過於乾燥,卻是沒有溼氣,只要不是夏天熱得過度,身上總怠到異常的清爽,雖然沙土很多,衣服、臉上都有塵土,卻一點沒有髒的感覺,我想主要是沒有汗溼味之故。雖沒有洗漱,一躺下,也就立刻像回到家般自在。我躺著仰望天空,繁星浩月在眼前,伸手可摘。戰士們都睡了,沒有馬達聲,也沒有發電机的聲音,比起營裡24小時馬達轟轟作響,簡直是天壞之別。沒想到在這沙漠裡十幾天來的辛勞,今晚得以安靜休息。這種巨大反差帶來的欣喜,我一生中在北京秦城監獄經歷過一次。在秦城監獄,電燈泡24小時發亮,對我們晚上的休息帶來極大不便,雖然可以在眼上蒙一件小衣服,可幾個月從不見熄燈,給大腦神經帶來很大剌激。有一天晚上,大約八點鐘,突然監獄停電,頓時囚室內一片漆黑。剎時,我的神經、思緒,一下全部放鬆。溫柔的夜,回憶往事,依然歷歷在目。那是一次偉大的甘甜。由於長期燈光照射,突然停電五分鐘,而這五分鐘的享受,是監獄內最寶貴的享受,至今還沒有忘記。而今晚,在我們連續被馬達、發電机24小時轟炸了十幾天後,這個無比安靜的夜晚又是一種偉大的甘甜。
  這種品嘗的机會人生難得幾回,我盡情地享受這沙漠寂靜的夜晚,無比明亮的星空,又偶爾看看北斗七星,想想兒女,看看Three wise men星,想想聖經上的東方哲人按星尋訪救主。這時夜風刮了起來,其風之冷又是我平生第一次經歷。我只好把頭用睡袋蒙起來。沙漠裡只是風冷,氣溫並不低,蒙上頭一會兒,呼吸就不太順利;把頭伸出一點,清新的空氣頓時讓我為之一振,天上浩月繁星真的比看電影還明亮,就在眼下。只是夜風很大又很冷,不自覺又會把頭蒙起來。如此多回反覆,頗有一番童趣。若是我的六歲兒子此刻與我睡在一起,他也會如此這般。我會指著天上的北斗七星告訴他,第一顆星叫天樞星,他就會記住。將來他若行軍打仗,碰上這樣的机會,也一定會抬頭望天,認出北斗星,並且可能會從記憶的寶藏裡,尋找出第一次認出北斗星,是他的爸爸在科威特的大沙漠裡、在一個睡袋裡指著告訴他的,當然這是我思緒一潟千里時的一個簡短片斷。
  我躺著,用衣服把臉蒙住擋風,只露出鼻子眼睛,可以盡情地享受繁星浩月,那是神造的天地,可惜人十分有限,這偉大的美景很少欣賞。思維裡異常的活躍,我的幾篇文章都是在這美景沙漠之夜構思而成的。我有一種極喜悅的心情,感嘆造物主我神的偉大,祂造天造地造人,造大山大海大江大河大漠,那宇宙的壯觀,足叫我們嘆為觀止。若心裡說沒有神,沒有創物主,反而不近人情。
  二則感謝神賜我喜樂之心,賜我愛戰士之心,並感謝神能讓我在身体極度強烈運動、忍耐之艱苦環境裡,有一種清晰而有活潑的思考能力,把過去十五年裡在大學、研究院、神學院裡學到的東西連成一片,成為我筆下滔滔不絕、一氣呵成的文字。神啊,我真的要感謝並感謝你賜我強壯的身体,美好的兒女和堅強的妻子。求主賜我權能來服事幫助我的戰友。
  沙漠之夜,其實我還想了許多許多,過去幾十年的人物、事件、奇聞軼事,戀情、友愛、豪情,也包括愚蠢、過失、罪等等,一股腦兒反思下來。真要感嘆神造世界如此美好,我們為什麼要躲在自私的"睡袋"裡不去欣賞呢?

又:沙漠生活加深了我對聖經中某些描寫的理解,茲舉幾例如下:
1. 詩篇19:帳篷,活水,牧羊人
2. 高台,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