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的選美(四之一)

●中國古代的選美,是從宮廷遴選后妃開始。先秦時代,帝王、諸侯的妻、妾,大體上是通過聘娶、媵婚、武力掠奪和諸侯貢納等方式得到的。多數是帝王與諸侯之間,或者各諸侯之間的政治聯婚,或者貢納。

秦漢以來,統一的大帝國,實行郡縣制,王與諸侯聯婚,或者諸侯之間的聯婚已不可能,媵婚、掠奪、獻納也不可能,於是,自漢代開始逐步形成從民間遴選后妃,東漢以後,遴選后妃形成制度。每年秋季八月開始從民間遴選良家女子。三國時期,三國鼎立爭雄,各國沒有從民間選取民女入宮。宮人多靠戰爭中掠奪女子,籍沒罪臣妻妾、女兒入宮,從民間選送者是少數。晉武帝奪得皇帝寶座後,下詔「禁天下嫁娶」,進行大規模選美,晉武帝後宮美女五千人,晉滅吳後,又把東吳孫皓後宮美女五千人全部接收下來,使後宮人數達到一萬人。

唐朝開國之初,太宗君臣總結隋亡的歷史教訓,戒荒淫,不再從民間選女。唐玄宗時期,國富民強,財力充裕。當玄宗發現太子宮中「左右使令亦無妓女」時,便「詔力士,令京兆尹亟選人間女子頎長潔白者五人,將以賜太子。」為避免朝廷大臣們的反對,防止民間選秀女引起混亂,高力士建議從掖庭婦女中選拔,玄宗聽後高興,《唐語林校證》有述,讓高力士「詔掖庭令,按籍閱視,得五人,以賜太子。」唐肅宗的吳皇后,就是在這次選美中,被選入太子宮的。唐玄宗開元年間,承平日久,財用富足,玄宗也開始腐化起來。年年脅迫民女入宮成宮婢。唐代後期的教坊等機構的宮妓,也是從民間挑選來的。

 宋代帝王、皇室總結漢、唐以來外戚干政和「女禍」的教訓,對后妃的選擇採取了重德輕色,重出身門第的政策。宋代的后妃也多娶自權臣名將之家,且多治家有禮法,是恪守封建禮法的所謂「賢后」、「賢妃」。因此《宋妃傳》有述:「宋三百餘年,外無漢王氏之患,內無唐武韋之禍,豈不卓然而可尚哉。」宋代沒有大規模的從民間挑選宮女、后妃的舉措。宋代皇帝的后妃幾乎都是娶自將、相、節使等高官顯貴之家。雖偶有選美活動,也是從「將相家」或「世家」大族的女兒中選拔。

元朝也有從民間選秀女的舉措。明代宮廷選美,主要在京師附近選取。清太祖努爾哈赤創業之初,沒有建立后妃制度。皇太極改國號為「大清」後,開始建立后妃制度。康熙以後,典制大備,后宮號位定制嚴明。各宮都有大量宮女供使令。清朝入關後,建立了選秀制度。實行滿、漢不通婚的民族隔離政策。清代選秀女從蒙古、滿洲、漢軍八旗官員之中選取,漢族人數最多,但女子不得入選。每三年選一次八旗秀女,由戶部主持;每年選一次內務府屬旗秀女,由內務府主持。未經內監看的女子及已記名女子,不得私相聘嫁。如果私自聘嫁,自都統、參領、佐領及本人父母族長,都要受到懲罰。

清朝還規定,旗人的貧困家裡的八至十四歲的女孩,要到內務府申報登記,等到挑選時,由內務府通知去接受初選。五官端正,肌膚潔白、口齒清晰,行動敏捷者,可登初選名冊入宮。初選合格者,進行複選。複選由皇后指派貴人、嬪妃主持。入選者,則由內務府與宮女家屬立契存證。被選取的秀女入宮後,有的成為后、妃;有的成為皇子妃、皇孫的妃、嬪;也有的成為皇帝近支宗室的妻子。按規定,每次選秀女為三百人,但各個時期不盡相同。(李翎)


中國古代的選美(四之二)

●康熙時有宮女四、五百人,而乾隆朝只有一百三十四人。由於選擇範圍小,清代宮女人數比漢、唐以來歷朝代還要少,大約有二千人左右。清代後期,國庫空虛,外敵入侵及腐朽奢侈等多方面原因,同治、光緒兩帝妃嬪較少,並且沒有進行大規模的「選美」,主要是帝王行使特權遴選后、妃及宮嬪的活動。其次,是王公大臣們娶妻,買妾也經過一定程度的挑選,從一定意義上說,也是「選美」之一種。此外、宋、明以來也出現一些畸形的「賽美」「選美」活動。如在妓院中評選「評花榜」,北方纏足盛行地區的「賽腳會」一類賽小腳的活動。

 中國古代選美標準,不同時代雖有所不同,但形體美、端莊美,成為漢至唐代皇帝遴選后妃的正統審美標準。《後漢書•後紀》有述,兩漢時期,對入選對象的相貌要求是:「姿色端麗」「合法相者」,大體上是容貌端莊秀麗,身材苗條頎長,肌膚潔白細嫩為美。晉武帝全國統一後,大選美女的標準是:「美而長白」,即「端正美麗」、「潔白、長大」者(見《晉書、后妃傳》);隋煬帝所選的是「妙麗,長白女子」;唐玄宗為太子選妃,選的是「細長潔白者」(見《次柳氏舊聞》),到了唐代,則著重豐腴肥碩的胖美人。這期間雖有些皇帝,也把纖柔善舞的選為皇后,歌舞伎人納入后妃,且深受寵愛。但纖柔之美始終沒有能成為女性美的審美主流。宋代以後,在士大夫階層中逐漸形成了以病愁瘦削、纖細孱弱,慵懶嬌羞為美之傾向。隨著女子纏足的出現和普及,弱不禁風的小腳女人成為明、清時代女性的典範,但宮廷選美仍以端莊秀麗為主,要求身材適中,肥瘦合度,肌膚白嫩始終是女性美的必備條件。

 歷代宮廷選美的鬧劇、慘劇、趣事、異事之多,不勝枚舉,現略舉數例。

 中國的荒淫奢侈皇帝以隋煬帝著稱於史。他一上台便極力擴充後宮,《隋書•后妃傳》述:「參詳典故,自制嘉名」。設各級嬪妃共一百二十四個。另外,還有宮女三、四千人,一個個「端容麗飾,陪從宴遊」供其淫樂。他下令在長安至江都途中建造行宮四十多所,徵集民間美女充實其間。又令在東部洛陽宮中分設五湖、十六院,養以美女。《隋書•煬帝紀》記載:煬帝「密詔江淮南諸郡,閱視民間童女姿質端麗者,每歲貢之。」每年又強迫大量秀麗女童納入行宮之中,供煬帝一人淫樂。隋煬帝南巡江都,上千名嬪妃宮女隨行供其淫樂。從京都到汴郡的路上,隋煬帝坐在御女車上,讓御車女袁寶兒駕車。寶兒「年十五,腰肢纖墮,呆憨多態,帝寵愛之特厚」。當煬帝行進在大運河上時,「帝御龍舟,蕭妃乘鳳舸,錦帆彩纜,窮極奢靡」。「每舟擇妙麗、長白女子千人,執雕板鏤金,號為殿腳女」,為其御船牽纜。當他發現「善畫長蛾眉」的「殿腳女」吳絳仙時,「喜其柔麗」《大業拾遺記》,而親幸之。《資治通鑒》記載:到了江都以後,隋煬帝「荒淫益甚,宮中為百餘房,各盛供張,實以美人,日令一房為主人。……帝與蕭后及幸姬歷就宴飲,酒厄不離口,從姬千餘人亦常醉。」終日沈醉於金樽美酒、姿色紅唇中。他還常用淫具「童車」姦淫少女。這個蹂躪、摧殘女性到了極點的荒淫、惡棍皇帝,終於在淫樂中被叛將縊死,隋朝也因他的淫樂而滅亡。(李翎)


中國古代的選美(四之三)

●明熹宗天啟元年(一六二一),熹宗將舉行新婚大禮。在這之前,就派遣太監到全國各地挑選十三至十六歲的良家女子五千名。用銀幣作為聘金,令被選少女的父母把她們送至京城。初選入格的五千名少女齊集後進行應選。選美開始,由太監進行一次篩選。把少女每百人排成一行,按年齡大小排列,逐個細察淘汰,略高、稍矮、偏肥偏瘦者,首輪便淘汰一千人。次日,仍按上一天那樣列隊。太監們認真察看她們的眼、口、耳、鼻、頭髮、皮膚、肩膀、頸、腰、背部位,一項不合格,便除名。隨後,則自報姓名、籍貫、年齡,考察其音色、神態,那些口齒不清、嗓音粗濁、反應遲鈍的淘汰掉,這樣又篩去二千人,只剩下二千人了。

 第三天,太監們拿著尺子,量美女們的手和腳。然後讓各人走幾十步,察看其步態、風度,那些手腕略短,腳稍大者,舉止偏輕躁的淘汰去,又減少了一千人,只剩下一千人了。這一千名美女召入宮,讓宮人(穩婆)做最後的身體檢查。《明懿安皇后外傳》記載:「分遣宮娥之老者,引至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捫其肌理」經過檢查,僅剩下三百人了。這三百人都入選為宮人。這三百名美女,留在宮中一個月,皇帝派人考察其性情談吐,評判聰穎還是愚笨,性格剛或柔,篩選後僅五十人成為妃嬪。這五十人引見給昭妃劉氏。劉太妃把張嫣等三人的美態轉告給皇上,皇上最後敲定,立張氏為中宮,王氏為良妃。經過一個多月來的反覆評審挑選,在五千名美女中,選出了最美的天下第一美女張嫣為皇后。

 明太祖為加強對後宮的管理和控制,減少了後宮女官的人數和機構,設六局一司。尚寢局專管皇帝住宿事宜。每晚要登記皇上幸宿的地方及所幸宮嬪的年、月、日,以便考察宮嬪的妊娠情況。即是天子,也要遵守這些祖傳家法。但歷朝都有荒淫皇帝破壞宮中傳統。明武宗最為突出。據《武宗外紀》記載,他下令「除卻省記注,掣去尚寢諸所司事」,取消尚寢局,取消皇帝夜幸的記錄。他便「遍遊宮中」「隨所住,輒飲宿不返」,在宮中到處尋歡作樂。隨後,又營建「豹房」作為淫樂場所。他常微服出遊,夜入民間強奪民女淫之。武宗在宮中,豹房玩厭了,又到各地巡幸,「凡車駕所至,近侍先掠良家女以充幸御,至數十車在道,日有死者」,弄得人心惶惶,「遠近騷動,所經多逃亡」。

 武宗聽說馬昂的妹妹「美艷超絕」,也不管已嫁人已懷孕,把她納入豹房。「馬氏善騎射,解於闐、龜茲諸樂,能道番語,遂幸。」(見《勝朝彤史拾遺記》)《客窗閑話》有述:有次,武宗微服出巡至宣化,見當壚賣酒的少女李鳳姐「豐神綽約,國色無雙,不禁迷眩」,趁其酒肆中無人,便將鳳姐擁抱入室姦汙,並說:「朕為天子,苟從我,富貴可立至。」武宗封鳳姐為嬪妃,迫其進京。鳳姐不願,稱命薄,不能享富貴榮華,走至居庸關,雷雨大作,這少女驚嚇喪命。(李翎)


中國古代的選美(四之四)

●婦女纏足,經過數百年的流行,演變,「金蓮要小」是明清時期女性形體美的首要條件,是美的第一標準。符合瘦、小、尖、彎、香、軟、正這七字是最美的小腳。因此,出現了一種畸形的賽小腳的「賽美」活動。有「小腳甲天下」之稱的山西大同,其賽腳會更是聞名於世。

 大同的賽腳會多在廟會舉行,而以陰曆六月初和八月中秋節最為盛大。每逢賽腳會都請戲班唱戲,婦女穿上盛裝,把雙腳精心修飾,配上繡鞋、羅襪,結夥搭伴到廟會上逛廟,邊看戲邊互相品評小腳和繡鞋。青年男子成群結隊,圍觀婦女小腳品評比較,挑選優勝者。而後,再將初選集中起來,進行複選最後公決,第一名稱為王;第二名稱為霸;第三名稱為后。評比完畢,王、霸、后三位小腳女人坐在椅子上,讓遊人觀看她們的小腳。比賽場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男人只能觀賞當選婦女的小腳,不能揭開簾看婦女的頭臉,違者遭到辱罵,甚至挨打。被選中的小腳婦女,不僅她本人覺得光彩,就連她的父兄、丈夫也感到榮幸。

 中國古代帝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利用遴選宮廷美女的「合法」行動,把成千上萬的美女納入後宮,除極個別的得到帝王的寵愛外,絕大多數是「活守寡」。被皇帝召幸過的宮人,或者封號為嬪妃的,必須為皇帝「封存」自己的貞操,不能嫁人,深知後宮是囚禁妃女的牢籠,多不願入宮。權勢者為爭奪、玩弄、摧殘美女,進行選美、收買、贈送、搶劫,甚至視美女如草芥,隨便殺害。

 西晉滅亡後,戰亂頻仍,後趙的羌人石世龍上台,下令掠奪民間十三歲以上,二十歲之下女子三萬多人,又搜羅搶掠有夫之美婦九千多人。這四萬民女,在押往鄴中,把她們丈夫殺死,逼得女子自縊的達三千餘人。

 明太祖朱元璋的馬皇后,因出身貧寒,自幼天足,腳很大。一年,上元節張燈。朱元璋微服出行,來到南京聚寶門外,見一家掛的燈籠上畫著一大腳女人,抱著西瓜而坐。觀燈人群圍著這盞燈欣喜異常。朱元璋認為這幅燈謎謎底是:淮西婦人好大腳,是嘲笑馬皇后腳大。於是大怒,便將這家人滿門抄斬,殺死三百餘人。

 中國古代的宮廷選美以及所生發出的惡果,是對人口的掠奪和奴役,對廣大女性的「性」掠奪和「性」奴役,是很不得人心的擾民政策。新上台的帝王,往往汲取前代教訓,限制後宮人數。可是,維持不多久,隨著財富的積累和集中,最高統治層又腐化起來,再次導致動亂和改朝換代,形成權、錢、性的惡性循環。(李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