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幼天王洪天貴福  

●一八六四年六月一日,沉溺於宗教的偏執狂洪秀全溘然長逝。臨終前還發布了一道聖旨:「大家安心,朕這就上天堂,向天父天兄領取天兵天將,下凡保衛天京,希望你們給我堅持住。」洪秀全是「高興」地到「天國」去了,可「人間」這副爛攤子卻壓在他那可憐兒子洪天貴福柔弱的雙肩,是年他還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孩子。幼天王,生於一八四九年,原名洪天貴,後來不知是出於「天意」還是其他原因,老天王(幼天王這樣叫他的父親)又給他名字後面加了一個「福」字,於是全名就成了「洪天貴福」。雖然太平天國有許多的「創新」,但在皇帝「長子」繼承權問題上似乎沒有「改革」。因此,洪天貴福作為洪秀全的長子,自然肩負著太平天國未來的重擔。太平軍東鄉建國時,被老天王「命名」為「幼天王」。

 據他叔父干王洪仁玕說,他是個極為聰明的孩子,喜歡讀書。老天王不准兒子讀「古書」,說那是妖書,但幼天王還是偷偷看過三十多本,到他被俘寫供詞時說還記得幾種古書的名字。太平天國定都天京時,他還不到四歲,從此沒有出過天京城一步。想來他也是一個天性活潑的孩子,喜歡打鬧、奔跑,只是生在洪秀全家裡,老天王規矩實在太多,把他管得太死,九歲就給娶了四位妻子(幼天王叫她們幼娘娘,可能是為了與老天王的娘娘區別),從此不讓幼天王與母親、姊妹們相見。一八六○年,老天王為了培養他,太平天國就用幼天王的名義「發號施令」,讓他練習做皇帝,但一切還是老天王「把關」。

 當老天王「一命嗚呼」後,似乎真的該他發號施令了。但他說在老天王死後第五天:「眾臣子扶我登基,拜了上帝,就受眾人朝賀。朝事都是干王掌管,兵權都是忠王掌管,所下詔旨都是他們做現成了叫我寫的。」

 這該不是推卸責任的託辭,他畢竟還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孩子,天國大事當然要干王洪仁玕、忠王李秀成分別「掌火」,他只是個「蓋圖章」的人。沒想到就是這個蓋圖章的位置使他丟掉了「花一般」的年輕生命。在他登基沒有多久,被湘軍圍困得實在太久的天京終於被曾國藩的弟弟曾國荃攻破。城破那天下午,幼天王與四位幼娘娘在望樓上看見清軍入城,就急忙往樓下跑。四位幼娘娘卻抓住他不放,他說他去看看就回來,才得抽身。

 他剛衝到榮光殿,忠王李秀成已經從太平門回馬來救護他了。忠王見他沒有馬,就將自己的戰馬給了他,帶著他向幾個門突圍,都沒有成功。到了晚上,他們假扮成清軍,從被清軍炸開的城牆缺口偷偷溜出去。不想才出來一千來人,就被清軍發現了,後面的人被堵在城裡了。出了清軍營壘後,李秀成將部隊分為前後兩隊,前隊保護幼天王逃跑,後隊由李秀成指揮攔截追兵。

幼天王騎著李秀成的快馬,得以逃脫。六天後,他由尊王劉慶漢、養王吉慶元保衛,來到了安徽廣德州,將士僅剩數百人。當天昭王黃文英前來勤王,不幾天干王洪仁玕、恤王洪仁政、堵王黃文金也來了。黃文金將幼天王接到浙江湖州,在此召開軍事會議,決定進入江西與侍王李世賢會合後,再到湖北與扶王陳得才會合,占領荊州、襄陽,然後攻打長安,再圖霸業。於是,由浙江入江西,到陽曆九月初九來到了江西石城縣楊家牌,太平軍已被清軍窮追猛打了五天五夜,十分疲倦。大家以為當天打了一個勝仗,清軍應不會再追來,於是打算休息一下,隔天再走。但幼天王說:住不得,妖兵離這裡不遠,今夜一定會來的。

 對於幼天王的意見,洪仁玕等不予理睬,於是住了下來。不料,清軍主將席寶田晚上就追到楊家牌,三更時分,發起進攻。太平軍為突然的殺聲震醒,措手不及,洪仁玕、黃文英等被俘。而幼天王在十幾位勇士的保護下,殺出重圍。但敵人追得實在緊,過橋時,幼天王從馬上跌下來,衛士們扶著他走了一段,終被敵人追上。於是他與衛士們都擠入一個坑。清軍將他們一個個都捉拿出來,但不知為什麼就是沒有看見幼天王,於是幼天王又逃出了「虎口」。等清軍向前追去後,幼天王從坑裡爬出來,在山裡藏了四天,餓得實在難受。據他自己說要尋短見時,突然一個身材極為高大、渾身雪白的人給了他一個餅,當他要跟那人走時,那人突然不見了。他吃了餅後,又在山裡待了兩天才到山下一個姓唐的人家幫工。幼天王自稱姓張,湖北人氏,並把頭剃了。他只幫了四天工,主人就叫他回家;他走到廣昌,聽人說那條路是通向建昌,他怕建昌有清軍,於是又走回頭路。路上遇到一個鄉勇剝走他的衣服。走到瑞金後,有個鄉勇讓他挑擔子,他說不會挑,於是又走回頭路。這位從小就養尊處優,很少在外走動的幼天王一個人四處晃蕩了如此之久,仍未找到他的部下,不得不又回到了石城縣地界,終為清軍抓獲。他在他的供狀中說:「那打江山的事,都是老天王做的,與我無關,就是我登基後,也都是干王、忠王他們做的。廣東的地方不好,我也不願意回去了,我只願意跟唐老爺到湖南讀書,進秀才的是實。」

 多麼天真的孩子,他認為自己根本沒有什麼責任,而且也不用承擔責任,那些都是老天王和干王、忠王們幹的,他只想跟著抓住他的湘軍將領唐老爺一起到唐老爺的家鄉湖南讀讀聖賢書,考個秀才當當。他的想法一點沒錯,如果不是生在洪秀全家,他真可能是個天天讀聖賢書的人,別說考秀才、進士,狀元也許都不在話下。

 但他畢竟是太平天國的幼天王。一八六四年十一月十八日,幼天王洪天貴福在江西南昌被殺,如果按照太平天國所施行的天曆計算,享年離十五周歲還差三天。(龔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