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少年之事件薄: 鬼火島殺人事件
   第三章 - 鑰匙孔內的慘劇


   
1

金田一拖著長長的聲音問:「大野,『那個東西』真的會來嗎?」

在這間沒有燈光的老舊餐廳裡,只有小型手電筒的微弱光線,四周飄散出宛如鬼屋般陰森恐怖的氣氛。

仔細想想,這間白天裡人來人往的餐廳,入夜後卻被選定為「試膽大賽」的集合地點,還真有點格格不入呢!

牆壁上的斑駁裂痕、天花板映現出來的污漬,乃至於窗外晃動的枝葉,無不讓人覺得似乎隨時會看到「不存在的東西」。

美雪緊緊靠在金田一身邊,死命抓著他的肩膀。

金田一內心的恐懼感並不亞於美雪,但他為了表現出男子氣概,故意擺出一副天塌下來也面不改色的神態。

「他們不來的話,我們三個人也可以開始呀!只不過這麼一來,還真有點恐怖。在這間陰森詭異的餐廳裡,只有我們三個人,也許惡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

「不要說了!阿一,你不要再鬧了!」

美雪緊抓著金田一的肩膀,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此外,美雪那傲人的「雙峰」往前壓著金田一,害得做差點流鼻血。

「喂!大野,怎麼回事?如果真的沒有其他人來。『試膽大賽』也要照常進行嗎?」

金田一有點不悅地問。

「一定會來的!」

大野信心十足地笑道,按著又看了看手錶。

「距離集合時間還有五分鐘,不來的學生應該只有森村那三個人。」

「啊!就是那三人組呀!」

美雪的表情像是鬆了一口氣,而金田一也是同樣的心情。

「不對!加藤好像會來。」

「是嗎?」

美雪一聽,不由得皺起雙眉。

「那麼,你指不會來的人是
......

椎名,還有川島似乎也不會來。」

金田一乍聽之下,立即驚訝地問道:「什麼?川島的個性不是非常活潑開朗嗎?真令人意外!我還以為他會拋下一切前來參加。」

「他倒是說過:『我會參加,但是以別的方式。』

這麼一句話。

「他指的『別的方式』是...

...

「你們好!」

金田一話還沒說完,隨即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他們定睛一看,一位短髮少女正站在餐廳入口處。原來她就是那個名叫白石美穗的女孩,白天時,她曾在餐廳和金田一美雪打過照面。現在,她身穿輕便的牛仔褲及了恤,和白天的感覺截然不同。」

哎呀!

已經開始集合了
...

...

可是,看來只有嚮導來嘛!

真有趣!

呵呵呵!

白石一笑,她的大眼睛便謎成一條線。金田一美雪似乎也被她的笑聲感染,跟著例開嘴笑了起來。白天的白石給人的印象帶點冷酷,臉上沒什麼表情;想不到她一笑起來,那道濃眉卻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她都只是一個極為平凡的女高中生。白石不經意地和金田一四目相接,隨即又微微一笑說:「早上真失禮!你們是金田一七瀨吧?應該是第一次來到這裡,有沒有聽大野提起關於這棟宿舍的傳說啊?」

白石還真是快人快語,而且口齒相當清晰,光從她孩子般的外表是絕對無法讓人看出她是十分爽快的女孩。

金田一回道:「妳是指『午夜零時的惡靈』?」

「什麼?你們已經知道了呀!我還想如果你們不知道的話,我準備要詳細地告訴你們呢!」

「不!其實我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曉得宿舍有惡靈出沒
......

「所以囉!還是由我來詳細說明一下吧!大野,可以嗎?」

「可以呀!但是妳可別嚇壞大家了,『百日紅』那間房間若沒有人去打掃打掃,會很傷腦筋的!」

「好吧!讓我來說說流傳在這棟古老宿舍裡的恐怖傳說
......

白石清清喉嚨正想導入正題時,卻傳來一個粗野的男人聲。

「我也要聽!傳聞是怎麼說的?」

不知何時,餐廳入口處已站了三個人,他們分別是加藤賢太郎太田綾以及富永純矢

剛才冒冒失失插進白石金田一談話中的是加藤,他有一百七十公分高,因為肌肉結實,因此挺胸闊步之際讓人覺得非常有威嚴。

金田一看他那副趾高氣昂的態度和似笑非笑的神情,很明顯地感受到他的傲慢性格。

加藤出其不意地走到白石身旁,並催促道:「怎麼還不趕快開始?白石,妳不是對超自然力量很感興趣嗎?妳不是還搞一個『超自然研究社』,弄一些莫名其妙的占卜嗎?」

白石的神情十分僵硬,好像剛才不曾說那麼多話般地沈默不語。

「喂!富永,你不是也聽過嗎?」

加藤又將目標轉移到站在後方的富永

「不!我......

富永畏縮地心聲應道。

但是,加藤依然緊迫盯人地追問:「我、我什麼啊?快說啊!」

「我是知道一點點啦......

「哈哈!你準備開始講了嗎?」

加藤說著說著便皺起眉頭。

「還是我來說好了。」

這時,大野插了進來。

加藤,可以嗎?」

「隨你便!」

加藤嘴上很乾脆地順從,但卻露出嫌惡的眼神。

   (這些學生不敢違逆大野,是因為大野年齡較長的關係嗎?   不!事情似乎並不只是如此。)

金田一的心中再度產生疑問。


「這棟宿舍頗具歷史,從前是結核病療養院,我想大家都知道吧!」

大野邊說邊舉起手電筒,環顧大家的表情。

「這間療養院是專門為結核病患提供療養的場所,在這幢建築物建成之初,結核病還沒有突破性的治療方法。也就是說,以前曾有很多結核病患者死在這裡。」

這會兒,眾人皆全神貫注地傾聽,臉上均不自覺地流露出驚恐的神色。

美雪抓著金田一肩膀的那雙顫抖的手,又加重不少力道。

「在輕井澤也有以結核病療養院改建成飯店的例子。而島上這幢建築物是特別經由知名義大利建築師之手,改建成學校宿舍。但是,那個房間......只有那間『百日紅』絕對不能住人,這是為什麼呢?」

大野說到這裡,換另一隻手拿手電筒,照射在天花板的光剛好折射在他的臉上。

「因為那個房間正是惡靈的通道
......

大野頓了一下,之後便娓娓道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百日紅』第一次傳聞有惡靈出沒,正好是十年前的事。那時這棟建築物已被『
FHS』(不動比保科拉特斯補習班)買下,準備作為學生宿舍。結果在那一年,即傳出有人自殺的不幸消息。那位死者是在考不上大學之後,於三月初在自己家中,用窗帘上吊自殺身亡。他在自殺的半年前,曾到『FHS』補習,就住在『百日紅』這個房間。本來這個房間就是因為『百日紅』這種植物給人不好的聯想,所以學生都不想住在這裡,久而久之,這個房間就被拿來作為應付不時之需時使用。死者就是因為他原先住的房間窗邊有麻雀築巢,而且生鏽的窗戶老是關不緊,所以才會搬到『百日紅』這個空房。結果就在半年後,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至於首次有人目擊到惡靈,則是在那年的夏天八月十五日。這名學生住在西館,他在半夜十二點起床去上廁所,無意間經過『百日紅』這個房間前。這間房應該沒有人住,卻傳來一些聲響。這名學生覺得有些奇怪,於是近身往鑰匙孔裡一瞧......只見房間內一片漆黑,這名學生心想大概是自己多心,正想離去之際,突然有個小小的光點躍入他的視線內,那個光點在窗外飄浮著,就這樣靜靜地停在半空中飄浮著。他再凝神一看,誰知道那個光點漸漸變強,不久,即膨脹成約壘球大小的模樣。」

「難、難道那是人的靈魂?」

美雪忍不住脫口問道,只見大野慢慢點頭。

「這個嘛......應該是俗稱的『鬼火』,隨著鬼火亮度的逐漸增強,學生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屋裡有一個晃動的影子。」

「影子?」

金田一吃驚地叫起來。

「是呀!那是一具懸吊在半空中的屍體。」

大野以微弱的聲音說出來。

美雪更加用力地抓著金田一的肩膀,而且嚇得雙眼緊閉。

大野手上的手電筒,這時看起來就像鬼火。

金田一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那位學生看到這種情景,慘叫一聲後拔腿就跑,聞聲而來的舍監、老師以及其他學生,他們馬上用鑰匙打開『百日紅』,但是裡面卻什麼也沒有。大家都說是那位學生眼花看錯了......不過,真正恐怖的在後面,從鑰匙孔看到鬼火及屍體的那位學生,第二天一早,就被發現死在『百日紅』房間下方的池塘裡。」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聽下去!」

美雪捂住耳朵高聲尖叫,她已經快要被嚇哭了,甚至連金田一也快要支撐不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了。咦?好像最後二個參加者也來了,看來『試膽大賽』也該正式展開了。」

大野的目光掃到站在餐廳入口處的來者,那是穿著一襲正式套裝的英語講師花村麻美

「大家好。」

花村的雙手環抱在胸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花村老師也來參加,真是太好了!我們可以鬆一口氣了。」

美雪放心地拍拍胸口。

花村立即接口道:「哎呀!我也沒什麼膽子,到了緊要關頭,搞不好我會第一個先溜呢!」

「可是有個大人在總是比較放心呀!阿一,你說是嗎?」

「啊!哦......是呀!」

金田一雖然這麼回答,但心中卻深感奇怪。

   (這位花村老師還真讓人摸不清楚她的個性。)

她對其他老師只要稍微有點不高興,就會馬上提高嗓門大叫,然而不久之後卻又必恭必敬。

對付專門欺負他人的學生,雖然花村會出聲指責,但只要對方回嘴,她就會馬上閉嘴,不發一語。

還有,她對學生們嘴上說不關心,卻在三更半夜爬起來,前來探視參加「試膽大賽」的這些學生。

   (這不應該是她會做的事啊!   這樣看起來還真有些矛盾。)

花村曾說過她本來是個高中老師,而現在服務的這間補習班,教的則全都是希望能考進醫科的學生。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位老師?)

金田一內心的疑問愈來愈多了。

「好了!快到十二點了,我們也該動身前往惡靈之家『百日紅』了。」

大野說著便拿穩手電筒,引領眾人前往目的地。

就這樣,金田一再度踏入一個奇妙、不可理解的恐怖事件中。

 

   
2

 大野公平花村麻美富永純矢太田緩白石美穗加藤賢太郎,以及金田一美雪,一共八個人停在「百日紅」房前。

大野看看手錶,接著抬起頭來說:「還有三分鐘就到十二點了,現在大家猜拳決定『試膽』的先後順序,準備好了嗎?」

全部的人都無異議地點點頭。

「第一個窺視鑰匙孔的人並不一定就會看見惡靈,基於公平的原則,我們以猜拳來決定先後。這樣一來,不管是誰看見惡靈,都不會有埋怨。好啦!我們不要吵到別人,猜拳時小聲一點......準備好了嗎?剪刀、石頭、布......金田一,你在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不是要猜拳嗎?」

金田一振振有辭地回道。

「不行、不行!你算是新來的嚮導,本來就應該要排第一個,這是沿習已久的傳統,我難道沒告訴過你嗎?」

大野的話讓金田一錯愕地睜大雙眼。

「哪有這回事?我完全沒聽過!我不幹,那不是擺明要我送死嗎?」

金田一急急地辯解。

「我不是曾經問過你是否願意全力配合?你也很爽快答應了,不是嗎?」

大野仍舊面不改色地繼續勸慰著。

「哪有這回事?原來你指的『配合』是這件事,我真是上了賊船!」

「好了、好了,你也別爭了。你不是一個堂堂的男子漢嗎?」

「是男子漢沒錯......可是,如果我真的看見惡靈,不就沒命了嗎?我可不想要這麼早死
......

「哎呀!那只是傳說。」

「但確實發生過呀!」

「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啦!你看,大家也都贊成呢!」

「是嘛!嚮導,你就不要再辯解了,躲不掉的啦!」

加藤帶著微笑,並將那張方正的臉往前湊上去。

「不要拖拖拉拉的,你要我們這樣乾耗下去嗎?」

就在這當兒,花村也插嘴進來說:「金田一,好啦!大家都在興頭上,你就阿沙力一點答應嘛!我喜歡有魄力的男子漢。」

花村停了一會兒,黑暗中隱約可見她那塗著口紅的朱唇間,露出編貝般的牙齒。

「你看,只剩下兩分鐘了,好啦!其他人趕快猜拳決定先後順序。對了,七瀨是女生,所以可以一起猜拳。大野,你覺得呢?」

「好啊!當然可以。」

「我真的可以猜拳嗎?真的?那太好了!我還以為阿一下來就輪到我,那樣就太殘忍了。」

「喂,美雪!妳不想排在我後面嗎?唉!算了,我認了!」

「哇!金田一,你還真爽快。只剩一分鐘了,大家要不要先看看金田一的勇氣?」

「贊成!」

大家異口同聲贊同大野的提議,美雪當然也是其中一員。

金田一帶著志忑不安的心,蹲下身來,同時還回頭瞪了美雪一眼。

「妳竟敢背叛我!」

阿一,對不起。」

美雪雙手合掌,滿懷歉意地低下頭。

「哼!算了,反正這些繪聲繪影的傳聞,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白石馬上接口道:「金田一,沒問題的啦!根據我的研究調查結果,之前做過的五次『試膽大賽』中,聽說曾有兩次被人看見不明物體,而親眼目睹的那兩個人,不知道他們現在是生是死......

「好了啦!別再說這些了,我要看了,深呼吸......

金田一兩手扶著門鎖,然後慢慢把臉靠近鑰匙孔。

冰冷的把手觸碰到金田一的額頭,他歪了歪頭,將右眼貼近鑰匙孔。

「啊......

金田一睜大雙眼,只見鑰匙孔裡面一片漆黑,顯得相當幽靜。

「什麼都看不到嘛!可以了吧?」

「等一下!我的錶還有十秒才十二點呢!」

太田不懷好意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六、五、四、三、二、一
……十二點!」

這一刻,金田一彷彿可以聽到秒針在擺動的聲音。

現在已經是午夜零時,他的心情也跟著緊張起來。

剎那間,金田一看見鑰匙孔那頭緩緩地出現火燄般的亮光
...

...

 

   
3

那亮光不像一般的燈火,其中隱隱透露著冰冷、陰森的氣息。

頓時,金田一的全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在沒有電燈的房內卻可以看見亮光,那光源一定是從某處而來。)

在這間微亮的房內排列著一張床,床鋪則緊靠著窗戶。

「咦?」

金田一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氣。

因為窗外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團光點,正靜靜地飄浮在半空中。

那兩團光點慢慢地搖晃著,飄浮在窗外一片無根的漆黑中。

它們似乎要在這神祕的黑暗中,慢慢引誘出目擊者。

見到這光景,金田一全身無法動彈,想叫也叫不出聲。

   (這是騙人的!   一定是我眼花看錯了。說不定是星星或是什麼發光物體。   不,也許是飛機或是偵察機飛過吧!一定是這樣!)

金田一不停地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

他極力想安撫內心的慌亂,試圖去解釋眼前這個詭異、無法用理論去說明的現象。

而且在未得到答案之前,金田一根本不想將視線移開。

   (如果就這樣離開的話,可能再也找不到解答了! 就這樣放棄的話,自己這一生可能會永遠被鑰匙孔內的「奇異」景象詛咒,想逃也逃不了。)

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各種想法紛紛在金田一的腦中湧現,而後消失。

   (那到底是什麼玩意?   為什麼在空房內會有亮光? 這應該是間空屋啊!)

冷不防的,金田一的視線居然被遮住了!

遮住他的視線的是像人形一般的物體,而且勉強可看出這個物體身穿一件淡藍色的寬鬆長袍。

   (好像曾經在哪兒見過似的...
   ...   啊! 對了!那是醫院病患所穿的服裝。)

金田一的腦中方剛閃過這個念頭,那個物體便緩緩地搖晃身軀,像是要把什麼重物舉起來。

透過那小小的鑰匙孔,金田一可以看到那個物體擁有一雙毫無血色、泛著青光的手。

   (像死人一樣泛著青光的手...
   ...   不對! 那不是皮膚的顏色。   是手套!)

金田一從「醫院病患服裝」聯想到,那個物體的手上應該是戴著外科醫生開刀專用的塑膠手套。

接著,金田一注意到那個物體手上握著一種東西。

   (是繩索!而且是粗繩索的其中一頭。)

那個物體的雙手慢慢拉起繩索,而繩索的另一頭似乎有重物垂吊著。

終於,那個重物完全映入金田一眼簾
...

...

是一顆黑黑的人頭!

那個物體繼續將人頭緩緩拉上來。

金田一看到死者的額頭是一片土灰色,完全沒有血色。

從死者額頭上的傷口處則流出紅黑色的血液。

死者睜著混濁、突出的眼珠子,呆滯地望著前方。

金田一的心臟簡直快要從喉嚨迸出去了。

距離他開始貼近鑰匙孔,應該僅僅不過二十秒的時間,然而金田一卻覺得已經有數小時之久。

金田一,很想放聲大叫,但是怎麼樣都叫不出聲。

由於身體無法動彈,眼睛也閉不起來,金田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驀地,他的眼前出現一張凹陷的臉頰,然後是嘴巴,從張開的紫色嘴巴中則吐出紫黑色的舌頭。

繩索緊緊地絞著死者的脖子,粗粗的繩子深陷在皮膚中。

   (絞死!)

這個名詞從金田一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把臉稍微往後移一點,以便將全部的景象盡收眼底。

金田一道才終於看清楚繩索上綁著的人頭是誰。

   
(是森村圭一!   那受上吊的眼睛的確是他沒錯。)

當椎名從舷梯上跌下來時,森村加藤一起嘲笑地看著他。

之前所發生的畫面,此時一一在金田一眼前重演一遍。

同時間,金田一感覺到身體慢慢可以動彈了。

「嗚......哇!」

他彷彿從惡夢中驚醒般放聲大叫,瞬間即跳離房門,跌坐在地上。

圍繞在金田一身旁的所有人,也發現到事情非同小可。

加藤上前把手搭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體抖個不停的金田一肩上。

「喂,你到底看到什麼?」

加藤的眼睛閃著好奇的光芒。

金田一頭抖著雙唇,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指著鑰匙孔。

加藤帶著一副不信邪的表情,蹲在鑰匙孔前。

「搞什麼嘛!你一定在開玩笑,難道真有惡靈出現,我就不信
......

他語還沒說完,舌頭就開始打結,身體直打顫。

經過幾秒鐘後,加藤也高聲呼叫,並且跌坐在金田一身上。

他睜著那雙細小的眼睛,給結巴巴地說:「死、死人了!啊......森村,哇哇!」

當場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凍結住了。

「不是真的吧?」

太田喃喃自語,臉上還泛著凝結的微笑,心想加藤一定是在開玩笑。

「喂,你們聽!」

大野指著「百日紅」的房門。

...

...

...

...

一種像鋸子來回鋸東西的刺耳聲由門後傳了過來。

咚!

按著又傳來重物落在地上的聲音。

所有人不禁都震懾住了。

「誰?是誰在裡面?」

太田說著便環顧四周,然後提高嗓門叫著:「是川島吧?是嗎?你快開門呀!」

她用拳頭用力地捶著門板。

就在這個時候,「百日紅」隔壁的「金木樨」房裡響起一陣哀號聲。

「哇!」

「金木棍」的門把被人猛烈地扭轉,房門隨即被打開。

「啊!」

椎名真木男一臉恐怖的表情,從房內飛奔而出,房門又迅速地關上。

只見椎名背靠著牆,不住地喘氣。

「那、那......那個......

椎名的嘴唇不停地顫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語不成句。

椎名,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

大野緊張地追問。

椎名的牙齒不停打顫,支支吾吾地答道:「沒、沒......沒什麼.....

椎名用力甩開大野的手,軟趴趴地攤坐在地上。

「不會沒什麼吧?看你那副樣子......說出來,到底怎麼回事?」

「不!可能是我自己看錯了......

「你看錯什麼?」

「好像是.......鬼火,在窗外搖晃......所以......

「鬼火?」

大家異口同聲地大叫。

大野過去抓著金田一的衣領,一古腦兒地把他提起來。

「喂!到底怎麼回事?你從鑰匙孔裡看到什麼?」

金田一先吞了口水,平撫了一下情緒,然後才開口道:「我看到一具屍體,是森村圭一那個傢伙......他死在房內。不!他是被殺死的!」

「什麼?你是說他被人殺死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真的!就像這樣......

金田一用兩手比著繩索扭絞的樣子。

「他就是這樣,不知道被誰用繩子絞死了,額頭上還流著血......在房間裡面。」

「不!不是真的吧?」

太田此刻已不似先前的狂妄,反而變得長畏縮縮的。

加藤驚魂未定地開口說:「誰......誰去把門打開?」

「好,我來......

大野用力轉著門把。

「不行啦!門鎖起來了。」

「搞什麼鬼?三更半夜還這麼吵!」

金田一轉身一看,正好接觸到一道刺眼的光線。

原來是手上拿著手電筒的舍監塚原傳造來了。

「大家集合在這裡做什麼?哦,原來是『試膽大賽』呀!你們這群傢伙又參加了啊?」

塚原邊說邊掃視每個人的臉。

塚原舍監,不好了!有人死在『百日紅』裡。」

大野挺身向前說道。

「什麼?哈哈哈!還真會開玩笑。」

塚原一點都不相信。

「是真的!」

金田一語氣肯定地點點頭。

「我、我也看到了,森村不知道被誰絞死了......

加藤激動地邊說邊抓著塚原的手臂搖晃著。

塚原似乎也察覺到事情有異,他困擾地皺緊眉頭。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可以放手了。我現在就把門打開,這樣可以吧!」

他彎下身把一大串鑰匙拿起來,開始尋找「百日紅」的鑰匙。

「快點!快呀!」

太田的聲音好像快要哭出來似的。

   (可能是太田和森材的交情匪淺,因此反應比其他七個人要來得激動。   七個人?  等一下...
   ...


金田一對照一下參加「試膽大賽」的人和名字。

  
 (我、美雪大野公平花村麻美加藤賢太郎白石美穗太田綾
   
   還有一個人不見了!   對啦!那位名叫富永純矢的男生呢? 他怎麼不在這裡?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在這時,塚原回頭看著大家說道:「打開了。」

他緩緩扭動門把,推開房門,所有人霎時都安靜下來。

屋內伸手不見五指,一片漆黑。

塚原先把電燈打開,白色的燈泡把室內照得大亮。

金田一隨著塚原走進房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田一不由得困惑起來。

因為屋內什麼東西也沒有,更見不到半個人影,和昨天大白天他和美雪來打掃時完全一樣,只是一間空屋而已。

「讓開!」

這次是加藤衝到房門口,他把金田一推開,直接跑進屋內。

金田一被垃圾筒絆了一下,踉蹌地跟在加藤後面。

「沒有?什麼都沒有......怎麼會......那剛才是......

加藤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搞什麼嘛!根本什麼都沒有。真是疑神疑鬼!」

塚原不太高興地撇撇嘴說。

「好了!各位可以回去睡覺了,明天大家還要早起呢!」

他剛說完,馬上就轉身離去。

「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田咄咄逼人地問加藤

「根本什麼都沒有嘛!加藤,難不成是你殺了森村,真是亂開玩笑......

「我真的沒有胡說,的確看得一清二楚,這傢伙也說他看見了。」

加藤指了指金田一

太田根本不想再聽加藤解釋。

「哼!反正你和嚮導事先就串通好了,想要嚇嚇大家,好把氣氛帶起來。這一定是受大野指使的。大野,對吧?」

「不!我才沒有......

「算了、算了,我不玩了。這根本不是『試膽大賽』嘛!」

她丟下這一串話,隨後也走出「百日紅」。

金田一睜大眼睛,來回搜查屋內是否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或是可以藏屍體的角落。

   (這房間和我自天來時完全一樣,不可能有空間可以躲藏。

   可是,從鑰匙孔中所看到的影像又作何解釋?

   難道真的只是我的幻覺?

   )金田一走到窗戶前,發現窗戶沒有上鎖。

   (不過,這並不是關鍵所在。

   就算窗戶是開著的,那扛屍體的人怎麼可能在我和加藤從鑰匙孔看到景象後,到塚原舍監開門這短短的一分鐘之內,由二樓房間逃得無影無蹤?

   是呀!

   這絕對不可能。

   要不是惡靈或鬼魂的話,怎麼可能會有此絕技!

   )金田一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此時,其他人都已經三三兩兩各自回去自己的房間。

   美雪非常擔心金田一,因此一直在門外等待。

   她看到金田一出來,便立刻開口問道:「阿一,怎麼會這樣?」

   金田一非常明白美雪問這句話的意思,他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不過,絕對不會是我看走眼。我非常清楚,那的確是
……

  金田一把房內的燈關上,再一次回頭看著漆黑的房間,然後慢慢把門帶上,順便也把腦海中殘留的那一幕「慘劇」關在門內。

   金田一在回到自己的房間前,他先走到「百日紅」對面盡頭處的「馬醉木」房前,那間房就是森村的房間。

   他輕輕地敲了兩、三次門,並沒有任何回音。

   (此刻已是半夜十二點多,也該是睡覺的時間了。但是那幕景象到底是幻覺,還是事實?)

  金田一輕輕嘆了口氣,返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4

  金田一十分痛苦地度過一個失眠的夜。

   他只要一閉上眼睛,鑰匙孔內的慘劇就宛如噩夢般不斷浮現在腦中。

   待他一睜開眼,又會看見一個接一個的惡靈剪影倒映在牆上。

   不過,更令金田一傷腦筋的是,如果鑰匙孔內的慘劇不是幻覺,也不是怪異現象的話


   

   那又是誰殺了森村圭一?

   (凶手是如何在短短一分鐘之內,從房間內消失的呢!)

  如果只有凶手一個人還可以解釋,因為他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從「百日紅」東側的窗戶跳到窗下的池塘裡。

   但若是凶手要和屍體一起消失的話,簡直是不太可能的事。

   凶手要把屍體抱起來,然後從窗戶丟下池塘,自己再接著跳下去,這些動作要在短短一分鐘之內完成,簡直難如登天。

   再說,凶手也沒有隱藏屍體的必要。

   (難道凶手沒發現有人正從鑰匙孔中偷看他的罪行嗎?不可能啊!我們一行人在門前吵吵鬧鬧的,凶手不可能沒聽到聲音。這麼一來,凶手可能是存有某些目的,而故意「表演」給我們看的吧!但是,凶手到底是為什麼這樣做呢?)

  「真是大笨蛋!金田一,你想太多了!」

   金田一邊敲著頭邊自言自語著。

   (還是
……這些都只是騙人的把戲?森村那傢伙和別人串通好,故意惡作劇嚇人?對!一定是這樣。)

  金田一這麼一想,答案似乎就出來了。

   鑰匙孔內的並不是「凶手和屍體」,而是「活生生的兩個人」,他們聯手上演一齣戲,讓大家驚惶失措之後,兩個人再一起迅速地從窗戶跳入池塘裡。

   (應該是這樣吧
……可能嗎?大概……

  「哎呀!煩死了。」

   金田一煩躁地猛搔頭,怎麼樣都想不出個合理的答案來。

 

   
5

 天一亮,金田一馬上起床換好衣服,想去「百日紅」找出合理的答案。

   他走出房間,試著敲敲隔壁美雪的房門,果然不出所料,她也一夜沒有閤眼。

   雖然美雪並沒有直接由鑰匙孔看到當時的情況,但她反而因此在腦海中自我想像各種恐怖的景象,以致於睜大眼睛直到天亮。

   金田一等美雪換好衣服後,兩個人便連袂去「百日紅」一探究竟。

   從餐廳進入廚房門旁邊的牆壁上,有一排木架掛著每一個房間的鑰匙,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很容易就拿走鑰匙。

   「阿一,這樣不是無論誰都可以拿到鑰匙嗎?」

   「是啊!即使不是惡靈也可以任意進出『百日紅』了。」

   「可是,你不是也看見鬼火了嗎?」

   「說的也是。」

   「阿一,我還是不要進去好了,我回去房間等你。」

   「美雪,我希望妳也能在場,說不定真的是我看走眼了。」

   「阿一,你真的不相信那是惡靈嗎?但是我覺得好像真有其事
……

   「其實我也不是全然不信啦!」

   「那你為什麼又
……

   「不過,我有預感那絕對不是惡靈,而是有人從中搞鬼。」

   美雪一聽,不禁噗噗笑道:「阿一,你說話的語氣還真像大偵探呢!嗯,你愈來愈有男子氣概了。」

   「什、什麼嘛!」

   「哎喲!你還會害羞呢!真可愛。」

   「美雪,別鬧了!我們已經到鬼屋了。」

   當金田一正要把鑰匙插進鑰匙孔時,突然停下動作。

   他收起鑰匙,彎下腰蹲在房門口,將右眼緊貼在鑰匙孔上。

   「阿、阿一!不要啦!等會兒你又看到什麼
……

   金田一不理會美雪在一旁阻止,依舊將右眼貼在鑰匙孔上。

   此時,房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景象,窗外則是一片濛濛亮的天空。

   金田一旋即用鑰匙打開房門,並和美雪一起走進去。

   「阿一,真的什麼都沒有呢!」

   「是呀!」

   金田一雖然嘴上這麼回答,但總覺得好像有哪個地方和昨晚不太一樣。

   他滿懷困惑地走進房間裡面,仔仔細細地檢視一番。

   床上的棉被依然疊得整整齊齊的,書桌上還有一些灰塵。

   金田一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直盯著窗戶瞧。

   「啊!差一點就忘記了。」

   他慌慌張張地走到窗戶前,差點就被桌旁的垃圾筒絆倒。

   金田一定定地看著窗沿,然後用手指來回撫摸窗框。

   「阿一,怎麼回事?」

   金田一沒有回答美雪的問題,他又走到北側的窗戶,做了相同的動作。

   美雪再度追問道:「怎麼啦?」

   只見金田一表情非常嚴肅地回
?

   「什麼事?你倒說說看啊!」

   金田一盯著滿臉困惑的美雪,緩緩地說道:「昨夜若是有人曾在房裡逗留的話,他絕對沒有從窗戶出去。」

   「你怎麼知道?」

   「看窗框的灰塵就知道了。」

   「灰塵?」

   「是呀!昨天我們只是隨便打掃一下這個房間,所以窗框上才會積了那麼多灰塵,而且這些灰塵現在還在。」

   「咦?那又怎樣?」

   「這個窗戶完全沒有被打開過的跡象。也就是說,昨天在這間房內的『東西』,是在完全密閉的狀態下,如同煙霧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6

  「美雪怎麼這麼慢?學生們都要起來了。」

   榮光宿舍的廚師新谷百合一邊在湯鍋中加鹽,一邊咕噥著。

   「百合,我去看看好了。我
…………

   金田一雙手捧著盤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哎呀!小心!不要把盤子打破了。你怎麼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看來你們昨晚的『試膽大賽』似乎還滿精彩的。啊!難不成你和美雪之後還做了別的事,所以整夜沒睡,現在才猛打呵欠?」

   「喂、喂!妳可別胡說,根本沒這回事!」

   (雖然昨晚經歷了很多事,但卻不像百合所說的


   

   還是別提吧!

   )金田一有些沮喪地垂下頭去。

   「喂!金田一,放在院子裡大樹旁的梯子,你收起來了嗎?」

   塚原突然探頭進廚房揚聲大叫。

   「啊!沒有。對不起,我以為你還要用
……

   「是呀!我是剛才在修剪樹木時才想起來。咦?不是你收起來的嗎?」

   「不是啊!」

   「真奇怪
……算了!待會兒再找找看吧!」

   「哈
……

   金田一又打了一個大呵欠。

   「阿一、阿一!」

   美雪一面慌慌張張地跑進廚房,一面臉色凝重地叫道。

   「美雪,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事實上,金田一的心裡已經大概猜到是什麼事了。

   「不好了!住在『馬醉木』那間的森村圭一失蹤了!」

   金田一把捧著的盤子隨手放在流理台上,也不管百合的制止,就立刻從廚房飛奔出去。

   結果,準備早餐的事就完全落在百合一個人的身上。

   金田一、美雪、大野和塚原都去尋找森村,而吃完早餐的花村麻美及川崎洋三也隨即加入搜尋的行列。

   大家在院子裡作地毯式的搜索,然而就是找不到森村。

   「才一天而已,森村這傢伙就想不開逃走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塚原搖著頭說道。

   「唉!他可能是受到壞朋友的影響吧!」

   川崎也忍不住嘆道。

   就在這個時候,金田一突然插嘴進來說:「如果昨天晚上我所看到的景象是真實的話,森村圭一或許早已經被殺死了。」

   「金田一!你給我閉嘴!」

   塚原不耐煩地發起火來。

   「不要再說這些不切實際的鬼話,昨晚我開門進去後,房間裡不是沒有半個人嗎?」

   「可、可是
……

   「『
FHS』是以斯巴達教育來管理學生,所以諸如此類的逃跑事件,每年都會發生,你不要在那裡煽風點火、危言聳聽,造成人心惶惶的。」

   塚原沒頭沒腦地訓了金田一一頓。

 

   
7

  待眾人回到宿舍時,其餘六名學生也已知道了森村圭一下落不明的事,在餐廳裡鬧烘烘地吵成一團。

   「你不是大偵探金田一嗎?你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太田綾看到剛回來的金田一,立刻帶著哭聲問道。

   她旋即又說:「你們不要再開了!加藤,一定是你和森村兩人故意嚇唬我的吧?」

   「金田一,你快說話呀!昨晚你不是也看見森村被殺的情形?」

   加藤的臉色不太好看。

   「嗯,沒錯。」

   金田一雖然不太滿意加藤命令的語氣,但他仍肯定地點點頭。

   「太田,妳和森村是什麼關係?難不成你們正在交往中?」

   啪!

   太田用力地打了金田一一巴掌。

   「那跟你沒什麼關係吧!別以為你自己多偉大!」

   「喂!妳給我注意聽好!」

   金田一立刻火冒三丈,他不由得提高音調吼了出來。

   「我鄭重告訴妳,昨晚正十二點,我由鑰匙孔內看見森村圭一的屍體。他的脖子被繩子緊緊纏著,繩子的一端被一個身穿醫院病患服裝的傢伙拉著,他的手上還戴著開刀專用的塑膠手套。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妳,那絕不是幻覺,而是森村的確被殺了。在這幢宿舍中,的確發生了慘絕人寰的殺人事件。」

   金田一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之後,現場的六名學生、大野及美雪,還有塚原和兩位老師全都沈默不語地呆立著。

   「阿一對這種事情最拿手了。」

   美雪抓住一個恰當的時機開口說話。

   「他的祖父是位鼎鼎有名的大偵探,大家應該曾經聽過金田一
……

   「金田一耕助!」

   富永純矢馬上接口喊了出來。

   「我對他非常清楚,金田一耕助可以說是全日本數一數二的名偵探。哇!真令人驚訝,真是人棒了。」

   昨天金田一初次在餐廳見到的富永,還有晚上的「試膽大賽」中,從頭到尾面無表情的

富永,這時第一次讓人看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

   「金田一,照這麼看來的話,這可以說是密室殺人事件了。你從鑰匙孔中看見的凶手及被害人屍體,竟然在短短的一分鐘內,全部消失不見
……喂!讓我們聽聽你的推理。」

   「富永!你不要得寸進尺。」

   加藤用地那雙大手抓住富永的衣領,然而富永並沒有露出畏懼的樣子,只是恢復先前的靜默。

   「我不想聽你囉哩囉嗦講一大堆廢話!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這傢伙在昨晚『試膽大賽』中途溜到哪裡去了?而且正是在金田一要看鑰匙孔前,說!你到底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事?」

   「我去上廁所了。」

   被加藤緊緊抓著的富永,吐出這麼一句話。

   「騙人!你一定
……

   當加藤還想再說什麼時,一個尖銳的慘叫聲在餐廳裡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發出聲音的椎名真木男身上。

   「哇
……

   只見椎名一邊哭號,一邊歇斯底里地用手猛拍著桌面。

   「喂、喂!椎名,你怎麼啦?」

   大野高聲地詢問椎名。

   椎名終於停止哭號,卻激動地用指甲猛抓自己的臉。

   「椎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川島用力扳開椎名的手問道。

   「接下來就是我了
……我要被殺了,一定會……

   椎名以求救的眼神看著川島,口中喃喃說道。

   「海老澤
……海老澤邦明要來索命了!」

   當椎名從嘴巴裡吐出「海老澤邦明」這個名字的瞬間,除了金田一和美雪之外,所有人的表情就像突然被電到一般地凍結住了。

   (海老澤


   

   當川島被太田責備時,他的口中也曾說出這個名字。

   )金田一的腦中閃過太田責備川島時的畫面。

   「昨晚我看到鬼火在窗外飛來飛去,所以才會大叫出來
……那一定是海老澤!海老澤變成『午夜零時的惡靈』來抓我、森村,還有……

   「椎名,你給我閉嘴!」

   剎那間,加藤猛然撲向椎名。

   椎名一屁股地倒在地上,但口中依然喃喃自語著:「我不想死!我知道他很恨我,所以
……啊!海老澤,請你原諒我!是我不好,請不要殺我……

   「你在說什麼呀?海老澤根本還沒有死!」

   儘管川島極力安撫椎名,但是椎名仍歇斯底里地辯解:「剛才金田一不是也有說過惡靈是穿著醫院病患服裝嗎?而且加藤也看到了,那惡靈附在海老澤的體內,穿著淡藍色的病患服
……

   金田一聽到椎名這些話,記憶之門登時打開了。

   (對了!

   海老澤邦明就是醫院裡變成植物人的那名少年!

   )「為什麼會這樣
……

   金田一不由得自言自語。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突然間,一個女人的聲音高高揚起。

   原來是廚師新谷百合,她似乎已在廚房聽到剛才談話的內容。

   「你是椎名吧!你剛才提到被惡靈相中的目標有『三個人』,那三個人是指你、森村,還有另一個人是誰?」

   「是我!」

   加藤馬上大聲地承認。

   「椎名這個笨蛋是想把我說出來吧!我和森村、椎名曾經捉弄過海老澤邦明,不久之後,他就上吊自殺了。可是他的自殺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只是和他開玩笑嘛!海老澤這傢伙在班上是很隨便的一個人,所以我們也肆無忌憚地開他玩笑,只是這樣而已,真的!當時他的自殺新聞鬧得很大,連警察也來調查,還問了班上同學一些關於他的事情。因為他沒有留下遺書,所以自殺原因不詳。也由於海老澤自殺的事件,害我根本無法專心準備考試。現在在這裡的人,大家都是和海老澤同一個班級,所以應該還記得當時的情況。」

   加藤面無表情,淡淡地敘述著,聲音的頻率較平時稍微低沈些。

   至於其他人彷彿都在隱忍些什麼,各個低著頭沈默不語。

   加藤對著新谷百合,宛如辯解似地繼續說道:「海老澤那傢伙後來並沒有死,卻成了植物人,現在住在『不動綜合醫院』裡。不過呀!他對我及森村會懷恨在心,是件很奇怪的事。老實說,我覺得椎名根本是在胡思亂想,不是嗎?海老澤的醫療住院費用以及其他雜費,全部都是由醫院負擔的呢!由於海老澤和森村是同班同學,所以森村的父親慷慨解囊,替他負擔這筆款項,海老澤應該心存感謝,椎名,是吧?其他人應該也會這麼想吧!富永、太田、白石
……川島,你們應該都這麼認為吧?」

   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人回答加藤的話。

   但是被點名的這些人,每個人都流露出嫌惡的神情。

   金田一見到這一幕,直覺事有蹊蹺。

   「大家還站在這裡幹嘛?再過十分鐘就要開始上課了。」

   川崎洋三打破尷尬的氣氛,邊拍著手邊說道。

   「上課?川崎老師在這種時候還要上課?有一名學生下落不明呢!」

   金田一非常驚訝地問著川崎。

   「當然要上課啊!森村的父親創立了『不動綜合醫院』及『
FHS』,他是一位非常受人尊崇的人,然而他的兒子卻是一個問題學生……我們不能因為森村一個人逃走,而剝奪其他學生的上課權益吧!森村是因為無法順利通過考試而逃走,為了這種人而妨礙其他認真的學生們的學習機會,那不是因小失大了嗎?所以還是要照常上課。」

   金田一雖然不以為然,卻頓時語塞。

   「還有,大野!」

   川崎轉頭叫喚正在低頭沈思的大野。

   「是
……

   大野猛然回過神,抬起頭來應道。

   「你應該以學長的身分來指導這些學弟、妹,然而你非但沒有這樣做,反而還在三更半夜聚集這些學生,舉辦什麼『試膽大賽』,真是亂來!」

   「對、對不起。」

   「如果被你在城南醫科大學裡當校長的祖父知道了,他一定會搖頭嘆息的。」

   (什麼?

   原來大野是醫科大學的學生!

   不!

   這還不打緊,他竟然還是城南醫大校長的孫子!

   )金田一聽到這個消息,才終於恍然大悟。

   (所以說嘛!

   難怪這些學生會對他如此服從。

   因為他們再過半年後,也許將會參加城南醫科大學的考試,不!

   應該說已經打算這麼做,所以他們聽從大野的話也是人之常情了。

   )「好了!再過五分鐘就是我的數學課,大家快點回房去拿教科書和筆記本,現在開始動作!」

   川崎用非常強硬的語氣說完後,眼睛望向窗外。

   「風愈來愈強了,天氣預報說下午颱風可能會登陸,如此一來,行蹤不明的森村不可能會回來了。」

   金田一也隨之看著窗外。

   不知何時,天空已經完全被灰色的雲層覆蓋住,而老舊的玻璃窗也被逐漸增強的風吹得好像要破裂一般。

   金田一忽然有個不祥預感:這裡將會陸續發生重大事故。

   (如果真如天氣預報所言,颱風逐漸接近的話


   

   對了!

   )「川崎老師。」

   金田一走到正欲跨出餐廳的川崎面前。

   「我想打個電話,連絡一些事情。」

   「你要打給誰?」

   「打給
……研究中心。對了,還有警察。」

   「你別開玩笑了!只不過是一名學生失蹤而已,到時候鬧得人盡皆知的話,我可是要負起責任來呀!」

   「現在不是討論責任歸屬的時候,我真的親眼看見森村被殺死了。」

   「你別胡說!」

   川崎怒瞪著金田一。

   「那一定是有人在惡作劇!總而言之,我不准你打電話,我是這裡的負責人,一切都得聽我的!」

   川崎拋下這句話後,就氣憤地走出餐廳。

 

   
8

  美雪和大野一起收拾、整理餐桌,金田一則陷入沈思中。

   (不知道在害怕什麼的椎名真木男。

   急於為自己辯解、脫罪,強調沒有理由成為凶手目標的加藤賢太郎。

   消失無蹤的森村圭一


   

   還有那位變成植物人的海老澤邦明。

   森村、加藤和椎名三人是如何欺負海老澤這件事,從加藤的話裡根本無法得知。

   但是如果海老澤真是因為這樣而自殺的話,那就不可能如加藤所言,他們只是「開玩笑」那麼單純了。

   如果昨晚那樁怪事是由真人實際演出的殺人事件,那麼凶手的犯罪動機可能和海老澤的自殺未遂有連帶關係。

   也許森村的失蹤只是序幕!)

  金田一心中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風真的愈來愈強了。」

   美雪十分不安地說著。

   「船要到後天才會來,這期間會不會又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不知道,所以還是先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劍持老兄比較保險。百合,妳知道哪裡有電話嗎?」

   金田一對著廚房大叫。

   「電話在塚原舍監的房裡,不過,我想他是不會讓你打的。」

   百合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餐,她邊煮馬鈴薯邊回答。

   「我會編個適當的理由,例如:我忘了要去補習,一定要打個電話給補習班等等
……

   「你還真會編呢!」

   百合說著便格格笑了起來。

   「看你那副緊張的樣子,你說昨晚看到森村的屍體這件事,似乎並不是胡說的囉?」

   「我沒有必要去騙人嘛!而且又不只我一個人看見,加藤那傢伙也看到了,『百日紅』隔壁房的椎名也說看見鬼火,所以這其中絕對有問題。」

   「你先冷靜一下,我去想想辦法借電話,你們就先在這裡喝杯咖啡等我回來。」

   百合關掉爐子上的人,之後便匆匆離開。

   金田一、美雪和大野三人就在餐廳裡喝咖啡等待。

   沒多久,下課鈴聲由擴音器中傳了出來。

   登時,走廊上腳步聲雜沓,按著,白石美穗開門走進餐廳。

   白石看了看金田一及其他兩人,自己也走到沖泡檯拿了個紙杯倒咖啡,然後坐在他們旁邊。

   「現在怎麼樣了?找到森村了嗎?」

   白石刻意壓低聲音問金田一。

   「還沒呢!」

   「喂,你昨天看到的那個惡靈,真的穿著病患服裝嗎?」

   「是呀!雖然房間裡面很暗,我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還是可以認得出來。我在來這裡之前,曾經去過『不動綜合醫院』檢查胃部。那時候我不小心
……真的是不小心才走進那個叫海老澤所住的病房,那時他穿的衣服和昨天我看到的非常類似……

   「嗯,這麼說來,愈來愈符合『靈魂出竅』這種說法了。」

   白石喝了一口咖啡。

   「『靈魂出竅』?」

   美雪聽不太懂白石的意思。

   「是的,我對這方面還略有研究。我從小到大曾有好幾次親眼目睹過鬼魂,高中時還籌組『超自然研究社』,也出版了幾本相關刊物。」

   「真的啊!看不出妳對這些還挺有興趣的嘛!」

   金田一雖然語帶嘲諷意味,但白石仍興致勃勃地說道:「靈魂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死者的魂魄無法返回靈界,稱為『死靈』;另一種是因為活著的人憑著一股執念而產生『靈魂出竅』的現象,也就是所謂的『生靈』。我想這次的事件是因為海老澤的靈魂,從已成植物人而無法自由行動的軀殼內脫逃而出,為的是向讓自己遭遇此下場的三名凶手復仇
……

   「白石!不是只有三名凶手吧?」

   霎時,椎名真木男出現在餐廳門口,他氣憤地插話進來。

   「妳老實說,當時是不是全班一起取笑海老澤的?是吧!我們三人的確是直接凶手,但是你們也是共犯啊!是我們大家一起害他的!」

   白石的情緒變得不太穩定,她揚起眉毛回道:「是嗎?即使如此,但他最恨的人絕對是你!我說的沒錯吧?你
……

   「金田一、大野,不好了!」

   百合的聲音打斷了白石的話,她邊叫邊跑進餐廳裡。

   「不好了,電話不通了!」

   金田一聽到這個消息,差點就打翻手中的咖啡。

   「什麼?電話不通
……

   大野也激動地站起來。

   「每支電話都沒有聲音,不知道是電話壞了,還是線路被風吹斷了。」

   百合說著便指向窗外。

   窗外的天色宛如傍晚晦暗不明的天空,剎那間,閃過一道白色的閃電,按著響起震耳欲聾的霹靂巨響,連窗戶玻璃也被震得卡卡作響。

   在餐廳裡面的六個人,全都屏氣凝神。

   雷鳴聲由近而遠,慢慢地漸趨小聲。

   此刻,屋內每個人都面露驚恐的表情,仿佛身邊躲著不該存在的「東西」,而「它」正以那對惡霸般冰冷邪惡的雙眼,在某處緊盯著自己。

 

   
9

  風勢已強到讓人的眼睛無法睜開,但不可思議的是竟然沒有下雨!

   金田一等人朝著山頂上走去,才一會兒工夫,風勢已經變得更加強勁,花草樹木都被強風吹得東倒西歪。

   眼見四周被強風破壞的慘狀,一行人心中的不安更加高漲。

   待他們到達山頂上後,正如金田一所猜想的一樣,電信通訊設備被攔腰折斷,另外還有好幾處受損。

   (很明顯是人為的蓄意破壞。

   )金田一的心中非常肯定。

   「唉!究竟是誰會做出這種事?」

   塚原一邊嘆氣,一邊喃喃說道。

   「不能修好嗎?」

   事實上,金田一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試探性地詢問。

   「也不是不能修好啦!只是我對這些東西不太熟悉,再說也沒有工具可以修理。真糟糕!明天以前若無法跟外界取得連絡,我們根本就出不去。」

   從塚原這番話中可以聽得出來,他對昨晚金田一所看到的景象,已經不再完全否定,態度有一點改變的跡象。

   現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預感,一定還會有怪事接二連三地發生。

   「沒有小艇之類的東西嗎?」

   大野立刻對金田一搖頭。

   「只有簡單的小竹筏,再不就是塑膠船而已。可是這些東西一旦下水,頃刻間就不知道會被海浪沖到什麼地方去了。」

   「阿一,你看那邊!」

   美雪的叫喊聲比風嘯聲遠大,她一手按著頭髮,另一手指著前方。

   在場的所有人都朝美雪所指的方向望去,然後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

   只見遠方有一團顏色濃暗的風從地面朝空中捲起,它彷彿有生命一般,一面慢慢地搖晃,一面朝金田一等人的方向前進。

   「龍捲風!」

   大野以近乎哀號的聲音叫道。

   一旁的塚原則安慰大家說:「別擔心,『鬼火島』上常常會有類似的情形發生,大家可以放心,它不會接近宿舍的,頂多只是到這裡而已。」

   「既然這樣,大家還是快點回宿舍去吧!」

   大野逃難似地往來時的方向狂奔。

   其他人也跟著大野拔腿就跑,只有金田一某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他並非因為腳軟而無法舉步,而是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頭頂壓下來,讓金田一的全身都無法動彈。

   金田一可以感覺得到冥冥之中,命運的波濤似乎硬將他捲入殺人事件裡,他除了奮力和那個恐怖的凶手一搏之外,已經別無他法了。

   頃刻間,龍捲風扭動得更厲害了,它橫掃的範圍愈來愈大。

   呼!

   呼


   

   淒厲的狂風傳來一陣陣怒吼,好像要把大樹連根拔起似的。

   金田一的臉頰忽然被風中夾雜的細沙掠過,他也因此才回過神來。

   「阿一,快走啦!」

   美雪邊跑邊催促道。

   「啊!好!」

   金田一嚥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才跨出腳步。

 

   
10

  「惡靈」抬頭看著教堂高聳的天花板,隨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要把一個人吊上這麼高的地方,得花多大的力氣呀?)

  「惡靈」不僅得把屍體在「那個房間」吊上去,而且在這之後的麻煩更大,還要用繩索從窗戶慢慢把屍體運下去,然後放在預先準備好運送落葉的手推車裡,再推到隱密處藏匿。

   他先將屍體放入收集落葉的洞穴裡,以塑膠布蓋上,按著用一塊大石頭壓著,最後鋪上一層濕落葉。

   (今天應該不會有人來教堂打掃,況且大家送有別的事要忙。

   只要在下個事件發生前,屍體沒有被找到就可以了。)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非常圓滿地按照「惡靈」的計畫進行,雖然有些細節和他原先估計的不符,但還不至於發生大問題。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讓「惡靈」耿耿於懷。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件事是他怎麼想都想不透的。

   但是,「惡靈」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困惑就動搖心志,因為他就是為達目的而存在的,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左右他。

   看好位置後,「惡靈」準備把繩頭拋過去,他只瞄準一次,就輕輕鬆鬆地把繩子拋上靠近教堂天花板最近的那根橫樑。

   「惡靈」仔細把繩子綁好,使出吃奶的力量用力拉緊。

   好不容易,「屍體」的腳尖終於離地了。

   「惡靈」見狀,手臂更加用力。

   (吊死這個「不能原諒的男人」!

   吊死、吊死。

   吊死「他」!

   )「這樣就可以了。」

   「惡靈」扭動一下肩膀,喃喃自語道。

   他低頭看一眼手錶,現在是三點五十分。

   (很好!

   當他們看到「這具屍體」時,所有人應該都會深信「百日紅」裡的慘劇並非幻覺。

   然後,每個人都將會極度驚恐、害怕吧!

   嘿嘿嘿!「午夜零時的惡靈」陰影將無所不在
……

  「惡靈」的嘴角浮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11

  現在是下午四點,失蹤的森村圭一仍未現身,不過,「FHS」的補習課程並未因這件事停擺,還是繼續照常進行。

   在鬼火島和外界唯一的連絡工具被破壞之後,川崎洋三和花村麻美這兩位老師也慌了手腳,他們也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儘管如此,川崎還是堅持一切都起因於森村的惡作劇,花村則認為繼續搜尋下去只是浪費時間,所以決定補習課程仍照常進行。

   為了補回早上漏掉的那些預定課程,除去中午休息時間,下午每節課的休息時間都縮短了五分鐘。

   學生們在下課後都露出疲累的神態,大家紛紛走進餐廳,在咖啡沖泡檯前排成一列等候。

   下午三點過後,風勢逐漸減弱,颱風似乎慢慢地遠離了。

   根據對島上氣候知之甚詳的塚原所說,天氣最快在今夜放晴,晚一點則是明天早上。

   金田一則再度造訪「百日紅」,他想確定今早來時所察覺到的疑點。

   (早晚的感覺不一樣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金田一也不管T恤是否會弄髒,逕自躺在地上瞪著天花板看。

   就在這個時候,他注意到原先猛烈敲打著窗戶的風聲,像是電視音量倏地轉小似的,只是遠遠傳來「嘶
……」的聲音。

   金田一坐了起來,此時四周靜悄悄的,也幾乎快聽不到風聲了。

   他側耳傾聽,想找出那個「奇怪的聲音」。

   沙


   

   一種像收音機收訊不良的雜音,不知道從哪裡傳了過來。

   (或許是浪潮的聲音吧!

   但是,宿舍所在的位置距離海邊相當遠


   

   到底是什麼聲音!

   )金田一定神細想,並開始尋找聲音的來源。

   (聲音似乎是由窗戶外面傳來,但窗外應該只有茂盛的闊葉樹木呀!

   )「阿一、阿一,快來看!」

   「百日紅」的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美雪隨即探頭進來。

   「怎麼啦?叫得這麼急!」

   金田一拍拍褲子上沾染的塵土,倏地站了起來。

   「下雪了!」

   「什麼?妳在說什麼夢話,現在是八月,怎麼可能會下雪嘛!」

   「可是,現在真的在下雪啊!你看看窗外!」

   「啊?怎麼會
……

   金田一把目光望向北側的窗外,頓時楞在當場。

   「雪、雪
……

   過了一會兒,金田一緩緩地走向窗邊。

   此時,窗邊高聳的闊葉木樹葉,窗下院子裡的草坪、花壇全被一片白雪覆蓋住。

   (真的是盛夏的雪景!

   )白雪依舊沙沙沙地下個不停,就像下雨一般綿密地從天而降。

   「真令人不敢相信!」

   金田一某呆地喃喃自語。

   (昨晚「百日紅」裡的屍體及凶手如夢幻般地消失無蹤。

   突然襲捲而來的龍捲風,還有現在出現的盛夏白雪


   

   從昨晚接二連三所發生的異象,這一切只能用一句話來說明全部都是惡靈玩的把戲。

   )想到這兒,金田一輕輕搖搖頭,想把「惡靈」兩字甩開。

   因為他不能放棄追根究柢的精神,這是祖父教他的。

   「美雪,我們走!」

   阿一拉著美雪的手走出「百日紅」。

   「等、等一下!阿一,你要去哪裡?」

   「去外面呀!現在是八月,根本就不可能會下雪嘛!我們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可以順便去欣賞一場難見的盛夏雪景。」

 

   
12

「嗚…………

   金田一才剛跨出宿舍大門,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並以手掩住臉。

   跟在他後面的美雪也同樣地邊護著臉,邊逃進屋簷下。

   「原來不是雪,是海邊的白沙呀!」

   金田一抓起地上的一把沙,接著也返到屋簷下。

   「為什麼這種東西會從天而降呢?」

   金田一困惑地喃喃自語。

   「大概是龍捲風吧!」

   就在這當兒,花村麻美赫然出現在美雪背後的玄關處。

   「白沙海岸附近不是有龍捲風嗎?龍捲風捲起沙灘上的白沙,然後像下雪般地吹落在這裡。在龍捲風頻繁的美國西北部,就經常會發生這種事,有時候甚至還會落下魚來呢!」

   美雪頗表贊同地點點頭。

   「沒錯!一定是我們在山丘上看到的那場龍捲風造成的。」

   大野公平看到盛夏雪景想來一探究竟,所以此時也跑到金田一及美雪所在的屋簷下。

   「我曾經在去年夏天見過兩次龍捲風,但是下『白沙雪』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發生呢!看起來像是真的雪景,非常漂亮,但等會兒掃起來可就麻煩了。」

   「可是,『盛夏的雪景』很難得見到呢!還是先別管清掃,暫時保持這樣吧!」

   花村隨後便招呼大家:「走吧!大家一起去餐廳邊喝咖啡,邊欣賞『盛夏的雪景』,這樣不也別有一番情趣嗎?」

   (現在不是想這些「享受」的時候吧!

   搞不好森村早已被殺死了


   

   )金田一拍落身上附著的白沙,無奈地跟在花村身後。

   餐廳裡,新谷百合靜靜地喝著咖啡,欣賞窗外的奇景。

   「哦!你們回來了。」

   她說完便一口飲盡咖啡,然後走進廚房裡。

   花村選定一個四人的座位坐下來,美雪馬上去倒了四杯咖啡,還把糖罐及奶精端出來。

   「阿一,我們在長輩面前應該要勤奮一點。」

   美雪對呆坐在位子上的金田一抱怨道。

   然而,金田一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我倒的話一定會打翻的,而且從以前開始,不是都由妳負責嗎?」

   「哼!還敢說這種風涼話。」

   雖然美雪的嘴上這麼說,可是臉上卻沒有不高興的表情,她只是喜歡跟金田一拌嘴而已。

   大野聽到他們倆的對話,不禁笑著調侃道:「你們倆的感情真好,好令人羨慕哦!我可以想像你們的高中生活,一定是非常快樂,有許多令人難忘的回憶。」

   「才怪哩!我們的高中生活最無聊了,對吧?」

   金田一說著,又看了美雪一眼。

   美雪則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大野,你不是也曾有過高中生活嗎?看你一副英俊瀟灑的模樣,一定很受女孩子的歡迎吧?」

   「不!我的高中生活根本沒什麼好提的,一天到晚都是看書、看書
……

   大野的臉色看起來相當消沈。

   美雪聽到大野的回答,不禁楞了一下,過了半晌才又問道:「大野,你不是醫大學生嗎?醫大的學生一般給人的印象都是有錢人的子女,可是,你一點也看不出來呢!居然還會到這裡來打工。」

   「我家有沒有錢幾乎和我沒什麼關係,因為我已經打算一畢業就搬到外面住,所以現在才會努力存錢。」

   「嗯
……大野,你該不會也是『FHS』補習班出來的學生吧?」

   金田一隨口說出這句話,卻卻卻卻讓大野明顯露出不快的神色。

   他的雙眉往上吊,斜睨著金田一說:「是又怎麼樣?」

   金田一不由得當場楞住。

   (態度始終溫柔親切的大野,第一次反應這麼激烈。)

  不過,大野也立刻感受到氣氛的尷尬,於是嘻嘻哈哈地說:「對不起。我
……正如金田一所言,我是『FHS』出來的學生,同時也是和這次參加補習的學生讀同一所高中,但是高中生活對我而言,並沒有留下什麼美好的回憶,所以……嘿嘿!」

   「原來是這樣呀!真不好意思。」

   金田一的心裡卻有其他想法。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打工呢?難道真加大野之前所說的,只是喜歡這幢古老建築物嗎?真的只是這樣嗎?不!有一點「矛盾」
……

  「哇!真美啊!」

   大野刻意轉移話題,並轉頭看著窗外。

   「我作夢地想不到,竟然可以在這裡看到盛夏的雪景!剛才見到雪地裡的教堂,真想更靠近去仔細瞧一瞧。那麼棒的建築物,不管搭配何種景色都非常完美。」

   (盛夏的雪景的確有一種令人目眩神迷的美感。但是
……這並非真的雪景啊!而是龍捲風所造成的假象。)

  金田一心中頗不以為然。

   (雪景之美在於它終究會消溶不見,但是,白沙不會消失溶化,它可能會隨著風吹雨淋而混雜在塵土中。可是沙仍然是沙,永遠都會殘存著
……心裡的傷痕也是一樣。)

  金田一認為驅使人去犯罪行凶的動機,就是因為內心深處留有無法徹底消融的「傷痕」。

   (大野也有令他傷心的回憶吧!而且,他的傷口應該是在當「
FHS」學生時所留下來的。)

  金田一不明白這是否跟昨晚所發生的事有關。

   只是他總覺得在這裡的每個人,似乎都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真的好美哦!」

   大野狀似陶醉地自言自語著。

   金田一想仔細看清楚緊盯著假「雪景」的大野眼中的神色,但無法確定他眼中映出的究竟是什麼。

 

   
13

  快到下午五點的時候,學生們開始三三兩兩聚集在餐廳裡。

   依照課程安排,全體人員五點準時在餐廳開會,然後六點用晚餐。

   下午的課程在四點半結束,之後半小時是學生的自由時間,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或是複習功課。

   在大家差不多都到齊時,川崎洋三最後才露臉。

   他先巡視所有學生一遍,然後大聲問道:「椎名怎麼還沒來?他還在房間休息嗎?」

   花村困惑地追問川崎:「他怎麼啦?」

   「他在上課中曾說人不舒服,然後我就叫他先回房去了。」

   「那是幾點的事?」

   「我記得好像是三點半左右吧!」

   「我去叫他。」

   金田一百股不祥的預感,馬上自告奮勇地說。

   昨天晚上,椎名表現出來的恐懼和異常的膽怯,讓金田一十分擔心。

   金田一走出餐廳,馬上三步併作兩步地奔跑起來。

   他跑在木造的走廊上,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

   「椎名!五點了,大家都在等你哦!」

   金田一用力敲著「金木樨」的房門。

   但是他並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金田一立刻跑去拿備用鑰匙,然後再趕回椎名的房前。

   當他打開房門,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金田一馬上回到餐廳宣布椎名失蹤的消息,這下子連川崎也慌了,他立刻發動所有人一起去找椎名。

   學生們負責在宿舍內尋找,其他人則到宿舍外搜查。

   在堆滿白沙的院子裡,除了金田一等人外,還有大野從教堂走回來的腳印。

   「美雪,我們一道去看看!」

   「咦?看什麼?」

   「我想確定一下這對腳印是到哪裡去的。」

   金田一指了指往教堂去的腳印。

   「嗯,好!可是
……

   美雪馬上就了解金田一的意思,並以眼睛的餘光看看旁邊大野的態度。

   大野顯然沒有注意到,因為他直往別的方向走去。

   「快點!」

   金田一小聲地催促美雪。

   還好現在風已經停止吹拂,大野的腳印才不致於被白沙掩蓋;但是如果風勢再度增強的話,這些腳印馬上就無法辨識了。

   金田一和美雪追蹤這些腳印,最後停在教堂前大約二十公尺的地方,只見同一個位置有好幾雙相同的腳印,然後這些腳印又朝來時方向走回去
?轉回去……這樣看來,他沒說謊……

   金田一在思考時,嘴裡總是唸唸有詞,雙手也跟著比劃不停。

   「阿一,你看!」

   「哇!嚇我一大跳,什麼嘛?」

   金田一拍拍胸脯,同時回頭探看。

   「咦?」

   他的視線馬上就被教堂的窗戶吸引住,因為教堂裡正點著明亮的燈光。

   (難道是昨天有人來放梯子時,忘記關燈了?

   不!

   不可能。

   )塚原對他們千叮萬囑過,在這座仰賴自行發電的島上,電是非常寶貴的資源,沒有必要絕不能任意開燈,所以一定要隨手把燈關上。

   (那麼,是在塚原舍監還梯子的時候:不、不對!

   記得他還曾問我:「不是你收起來的嗎?」

   這樣一來,他應該沒有把梯子拿回教堂


   

   )「哎呀!趕快再仔細想想。」

   金田一對著自己大叫,想藉此平穩激動的情緒。

   他一步步踏上沒有任何腳印的白沙上,慢慢地走近教堂。

   這座教堂的門看起來大概有兩百五十公分高,巨大的門聳立在眼前。

   金田一又回頭確認,是否還有其他人走近這幢建築物所留下的腳印。

   但是白沙上只有美雪和金田一兩人的腳印,並沒有其他人的,也沒有被人刻意塗抹過的痕跡。

   「並非只有還梯子才能來教堂,那麼還有誰會來呢?例如大野
……

   金田一一面自言自語,一面用力地推開教堂大門,但門一打開很快又關上了。

   「美雪,妳先不要進去。」

   「咦?為什麼?」

   美雪不解地盯著金田一看,旋即像是恍然大悟地叫道:「難、難道是
……

   金田一沒有回答,只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阿一!怎麼會?為什麼呢?」

   「反正妳先去叫其他人過來再說吧!」

   「嗯,好!」

   金田一目送美雪離去的身影,然後再度轉身推開教堂大門。

   教堂裡面因為窗戶很少,所以室內空氣不太流通,一股霉味撲鼻而來。

   在這座偌大的教堂裡,只有一盞老舊吊燈從高約十公尺的天花板垂下來供照明用。

   金田一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他慢慢抬起頭。

   只見在距離地面六公尺左右高度的地方,有好幾根粗粗的橫樑。

   從最裡面數來的第二根橫樑上,正吊著一個長髮男人。

   雖然教堂的屋頂處有點昏暗,但還是可以看出那個人的面孔。

   他的臉色鐵青、眼睛緊閉、嘴巴半開,而且嘴唇已呈紫黑色。

   (椎名真木男!

   )他的脖子上還繫著平常圍在工地外緣,那種極堅固的塑膠製粗繩索。

   椎名長髮所及的脖子後方的組繩索,是繞過橫樑而懸吊著。

   金田一看看四周,並沒有梯子之類的東西。

   (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人扛著屍體,爬上梯子佈置好的。

   這麼說來


   

   )金田一的腦子在迅速轉動著。

   (難道是凶手事先把椎名殺死,在屍體脖子上鄉上繩索,然後在繩索一端掛上重物,順利擲上橫樑後,再吊起死屍。

   凶手選擇容易滑動的塑膠繩索,用意就在於它和橫樑的摩擦力較小,可以輕易地把屍體吊起來。

   )金田一推測到這裡,不由得不寒而慄。

   「好殘忍的手法啊!」

   (這是裁決犯人,對他處以絞刑啊!

   )昨天晚上,金田一從鑰匙孔內看到的慘劇又在他的腦中浮現。

   (森村那浮腫紫黑色的臉。

   半開的眼瞼,還有那混濁呆滯的瞳孔


   

   )金田一十分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那絕對是一具「屍體」,而且被殺的害後不久又處以絞刑。

   )凶手殺了森村及椎名兩人,然後再吊起他們的屍體,這也就是所謂的「二次殺人」。

   (難道他們死一次遠無法平撫凶手心中的恨意?

   如果真是這樣,那凶手的恨意有多麼強烈呀!

   )金田一將眼光從那具無力垂下的屍體上移開,不想再去多看一眼。

   如果可以的話,他實在很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在這座空盪盪的教堂裡,彷彿瀰漫著凶手深深的恨意。

   )金田一全身的汗毛直豎起來。

   (這座和外界隔離的孤島,竟然會成為慘絕人寰的殺人舞台!

   凶手究竟是誰?

   「午夜零時的惡靈」又是誰呢!

   )軋


   

   大門被重重地推開來,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哇!」

   同時間,男男女女短促的叫喊聲及腳步聲充斥在這座「刑場」裡。

   朝金田一迎面而來的是無數張充滿恐懼、後悔的面孔,有的人矇上眼睛,有的張大嘴巴,有的咬牙切齒、恐懼地發抖,每個人都盡力表現出自己和死者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表情。

   (不過,其中一定有一個人在欺騙大家,他的反應是假的。)金田一心想有一個人正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顯露出殺戮之後的興奮,那個人企圖以巧妙的演技來欺瞞其他人。

   (凶手一定在這群人之中。那個殘忍冷酷的「午夜容時的惡靈」,一定在這些人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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