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色的記憶盒子 
  < 第三集 >



     「這文件真的很緊急,伊澤先生您一定要幫幫忙!」

     「可是…總裁先生他今天休假…」

     「這文件非得要總裁親自批示不可,德國方面等著我發電報過去呢。」

     「這…」

     「拜託拜託,萬事拜託啦。」

     「哎…」


     踏入成城桐院邸,光一郎心中除惶恐外更有深深的內疚;總裁終日忙碌不已,好不
 容易得到一個休假可以放鬆一下,自己卻又帶著工作到他家,打擾他休息的時間,光一
 郎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秘書既不體貼又無能…

     有著高挑天井的會客室,年代久遠、莊重繁複的波斯絨毯,法式玻璃窗透入午前的
 日光,絲薄塵埃漂浮在光線中,清冷靜暱的空氣柔柔包圍。

     遠處似乎有什麼輕微的聲響…

     越往裡面走,聲音就越清晰地傳入耳中,他不禁豎耳傾聽。

     是弦樂聲。

     最初如嘆息般的樂聲,隨著光一郎腳步的接近,像呼吸抒展開來;漸漸地,小溪潺
 潺,河水奔流,最後竟如海洋起伏。規律無瑕的旋律線裡隱隱織著溫柔、憂鬱、以及深
 沈的激情。

     是誰在演奏?有人在欣賞唱片嗎?

     光一郎穿過光影交織的廊廡,弦音溫柔的手般牽引他,半催眠似地踏步向前,來到
 兩面牆落地大窗的起居間。

     光一郎驚呆了。

     房間正中央,一個人影坐在紅木椅上,懷中擁一把大提琴,右手持弓愛撫著六條琴
 弦,彷彿那是一隻柔軟溫馴的波斯貓。

     日光為那人的身形鑲上金邊,海潮往復的旋律中有輕緩的呼息,上身優美地舒緩;
 那人眼眸微闔,神聖的氛圍充斥整個空間。

     他是桐院堯宗。

     光一郎驚訝極了,印象中冷靜而理智的上司竟會有這樣一面。

     他還來不及多想,就已被堯宗的大提琴聲攫獲。

     天地彷彿都已不存在,只有深沈滿溢的情感流動於空氣中;光一郎全身的感官完全
 開啟,心頭被沾了蜜的針刺著似地,雲雀飛翔,櫻唇呢喃,他將要融化在這琴聲裡…

     一個轉折,琴聲結束,堯宗緩緩抬眼,轉頭凝視光一郎。

     他不訝異自己的出現?難道早已知道自己站在這兒…

     光一郎感到臉上微微發熱,這樣貿然傾聽上司自娛,會不會有所冒犯?不禁責備起
 自己的不慎。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擾…」

     堯宗深深看進他的眼裡,看得他慌張起來。「呃…您拉得真好,令人感動。」

     沈默了約莫七、八秒,堯宗開口:「為什麼感動?你聽見什麼?」

     「我…我對音樂沒什麼概念,哪有資格說…」

     「我是問你聽見什麼,不是考你樂理。」

     說什麼好呢?光一郎猶豫思考,只好有什麼說什麼了。「我聽見?海,是海吧?晴
 天,岩岸邊平靜,起些微波濤的海…」

     堯宗慢條斯理將琴放進一人高的琴盒,闔上蓋子,扣上環鈕,才緩緩說道:「你忘
 記我們前日出差洽公,曾經過晴海碼頭了嗎?」

     光一郎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來有什麼事?」

     「是有份緊急文件…」光一郎將手中的卷宗遞給他,那一瞬間他彷彿看見堯宗抬頭
 面對自己之前,嘴角似乎掛著一絲笑意。

     堯宗批示文件時,光一郎仍念念不忘剛才令他感動的琴聲。或許聰明人做什麼都傑
 出吧?上司琴藝定有過人之處,不然為何會這麼強烈地觸動自己的心?

     好想再聽一次…

     「伊澤…」「啊?是,是,對不起。」

     他感到堯宗認真的眼神深深透進自己眼底,看得他整個人都要被潑灑出來一般;想
 避開卻又避不開,被那視線緊緊扣住。

     「星期天早上九點半來這裡。」

     「咦?那天沒有預定行程,是德國方面有什麼突發事件?」

     一陣無言,仍舊無表情的男低音響起:「比起聽我拉琴,你寧願工作。」

     光一郎著著實實嚇了一跳,對方竟與他想著相同的事?

     他慌忙喊:「不,不是的,我沒想到…」瞥見堯宗鎧甲般面容下,一雙眸子正隱隱
 透露不安。是看錯了吧?「桐院堯宗」怎可能不安?

     可他剛剛的話聽來分明像個孩子撒嬌…雖是個不禮貌的念頭,但誠實說來確是如此。

     要是自己不說些話,有些東西就會溜走!是什麼東西,光一郎無暇細想,但他就是
 強烈覺得,自己必須說些什麼!

     「我…雖然沒什麼音樂概念,但您的琴聲確實令我感動,雖想再次聆賞,卻覺得要
 求您演奏似乎不太好。如果不會為您添麻煩,我非常樂意聆聽您的琴聲。」光一郎笑容
 可掬,表現出十二萬分的誠意。

     堯宗像突然被強光刺到眼似地別過頭,不去看光一郎臉上的表情。

     堯宗不再發一語,光一郎只得怯怯道:「若無其他吩咐,我就此告退了。」見堯宗
 點了點頭,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得默默走出起居間。

     「伊…」堯宗轉過頭想喚住他,話才出口,卻又隱忍在嘴邊,只目送對方離去。


     究竟怎麼回事?伊澤快步走出桐院邸,耳中只有胸腔傳來的心跳聲,他不能理解這
 一切。好想問問對方,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只有任這股無以名
 狀的情緒在胸中湧動…

     伊澤走出桐院邸為止,都沒有聽到起居室裡傳出的鋼琴聲。

     激昂如海上暴風雨的,蕭邦「革命練習曲」。




< 第四集 >


[最新消息][富士見簡介][作品大集合][主角介紹][翻譯區][同好創作區]

[古典音樂區][Gallery][網站連連看][店途指引][幕後黑手][HOME]